第三百二十一章 延誤救援

「為了叫你聽話,叫你不得不依附他。」姜寒苦笑道。

「什麼?」胡三娘詫異道。

「你原本的打算是帶著海寇去投湘王,到時再由為父站在前頭為你打點撐腰。」姜寒耐心道。

胡三娘點頭:「父親身為一任布政使,掌管齡州多年,湘王殿下必然高看一眼。到時候父親得享高官,女兒手中有兵,又與尤大人彼此照顧,何愁不能飛黃騰達?」

「你想的太好了。」姜寒苦笑道:「互相配合總要彼此商量退讓,哪有一言而決的好?尤行志此人野心勃勃,自是要將所有好處都攥在手裡方肯罷休。」

胡三娘獃獃愣,聽父親與她分析。

雙方合作,一旦產生矛盾便可能分道揚鑣,這顯然不符合尤行志的希望,因此他要削弱胡三娘的力量。姜家父女手中沒了兵馬,在湘王眼中的分量便會減弱,想要在湘州立足,就只能選擇依附尤行志。

「老夫猜想他接下來會提出娶你。」姜寒淡然道:「你弟弟沒被救出來,老夫日後還要指望女婿繼承衣缽,日後為父在湘州搏來的好處都會落到他的手中,豈不比與咱們『彼此呼應』來的爽快?」

胡三娘呼吸急促,氣道:「他怎麼能?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姜寒嗤笑道:「乖女兒,你煞費苦心教老夫隨你去投湘州,卻不知黃雀在後。」

胡三娘怔愣半晌,忽怒道:「不成,奴要去問個明白。」

「明白了又如何?」姜寒漠然道:「如今我等還敢與他翻臉不成?」

胡三娘氣苦道:「父親!」

「老夫是不敢的。當初為了保全家眷,為父不惜主動出,可如今他們都被留在齡州,早晚要被砍頭。失去了那麼多,為父反倒不甘心死了。」姜寒苦笑道:「如今除了去湘州,天下哪裡還有我等容身的地方?要想去湘州,便只能託庇於他。這人如今是不怕我等與之反目的。」

胡三娘自是也不敢與尤行志撕破臉的,她若真是個性情激烈的,當年也不會以高官之女的身份心甘情願地「嫁給」海寇領。然而到底心裡鬱郁難收,想來想去,失落道:「姐姐若是知道……」

姜寒喟嘆道:「若非要引誘沈栗上鉤,尤行志根本不會去救你姐姐。她為救老夫拋夫棄子,卻只不過是個迫使沈栗追捕逃犯的棋子。若是教她知道真相,豈非要被活活氣死?不要與她說,也不要教她再見到沈栗。那殺才既然知道真相,若有機會,一定會試圖挑唆你姐姐。」

飛白邊打邊跑,與敵人糾纏了好一陣,才擺脫追殺。提氣狂奔,又跑了半晌,才迎面碰上來援的祁修文。

「你們怎麼才來!」飛白恨道。

「路上時有海寇逃竄……你們追的也太快。」祁修文叫苦道:「送信的一來,應大人便下了令,本官可是立馬就趕來了。可是不知道確切地點,我等只好先趕到古家,再追下來……哪知道碰上這許多海寇……」

海寇已經被打散,四處躲藏都拍來不及,哪有可能不開眼地攔阻大隊人馬?

在飛白的怒視中,祁修文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哪怕飛白只是個奴僕的身份,祁修文仍然自覺氣短,目光閃爍。

飛白悶頭帶路,腦海中不斷回想祁修文的神情言語。

應如是派錯了人!

飛白暗自扼腕,怎麼不調才茂來!怎麼就偏偏找上祁修文!

沈栗與古家有親,現姜氏被人救走,若不馬上追擊,少不得要被人蔘上一個瀆職懈怠,甚至會被人誣為同謀。這種謀逆之罪,只要負責審案的人「用心」,是很容易被牽連的。何況古冰容又同時失蹤,於公於私,沈栗都要硬著頭皮立刻追上去。

途中遇到古墨與,知道古冰容出事,便覺對古家歉疚,因擔心官兵不肯善待這個「罪婦餘孽」,只好派隨從護送。

他原本從才茂口中知道尤行志並未帶走幾個緇衣衛,海寇又是烏合之眾,自忖便是碰上些危險,也能堅持到援兵到來。

哪成想尤行志手下還有一隊身手利落的紅衣人,而他所期盼的援兵,直到所有兵丁被砍殺殆盡,都沒見到半個影子!

祁修文是玳國公府的門人。

沈家與郁家的關係一言難盡,既是同一個戰壕的兄弟,也是同一個派系中的競爭者。

沈栗與郁辰又同在東宮,一個深受太子信重,一個卻被漸漸排斥。

自從出了郁楊之事後,兩家的關係更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尷尬。

因此,既使沈栗帶著玳國公的書信,祁修文也一直不是很聽用。

沈栗勢大時,祁修文便跟上來撿便宜立功,沈栗勢微時,祁修文便束手觀望不肯出力。

而如今沈栗陷入危險,祁修文倒不算落井下石,卻能夠延誤救援。

禮賢侯府如今出頭的只有沈栗一個,玳國公府卻子孫滿堂,沒了沈栗,禮賢侯府便是不倒,少說十年之內,也無法與玳國公府爭鋒了。

作為郁家門人,「除掉」了沈栗的祁修文,自然也會立下大功一件,雖然這個功勛實在有些說不出口,但郁家總會有人感謝他的。

飛白漸漸想得清楚,不覺氣得手抖。

現飛白雙眼通紅,神色不善,祁修文強作鎮定。

只是走的慢些,對方便是想指責也找不到證據。祁修文暗暗安慰自己。這是為了玳國公府,時機太好,不容錯過。

為了報答老國公當年知遇之恩,便拋卻一次良心又如何?沈大人若真的不幸遇難,日後多給他上幾炷香就是。

至少郁家會有人感謝我的。祁修文暗道。

到了那片荒屋前,沈栗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滿地屍。有官兵的,有海寇的,倒是不見尤行志手下的緇衣衛與紅衣人的,想來是被帶走了。

飛白心急如焚,連連催促祁修文尋找線索。

祁修文口上應著,也裝著呼喝差役四處搜尋的樣子,然而飛白仍能感覺到他的怠惰之意。

飛白氣急,暗暗握住刀柄,目露凶光。

此時才茂終於帶著緇衣衛趕過來。見了飛白,急道:「我得到消息晚了,你家少爺呢?」

飛白哽咽道:「少爺……我等碰倒圍殺,教我衝出來求援,回來少爺就不見了!」

才茂嚇了一跳。他可是奉了皇命率人來齡州監察市舶司建立過程的,同時,也有些保護於枕沈栗二人的責任,若是沈栗有個三張兩短,回去怎麼和皇上交代?

還有太子,還有禮賢侯,想像那二位得知沈栗出事後的臉色……才茂虛弱道:「可見到屍體?」

「未曾。」飛白帶著的希望道。

「阿彌陀佛!沒見就是好事。」才茂捂著胸口,吩咐手下:「還不快去尋找?」

此時緇衣衛們已經意識到出了大事,若蹊蹺不見的尤行志果然涉案,整個千戶所上下都要被擼掉一層皮!

故此原還有些不服的緇衣衛們聽到命令,忙不迭展開搜尋,只盼著立些功勛,好在接下來的檢察中得些先機。

才茂見飛白時不時盯著祁修文狠,不覺奇道:「怎麼?」

飛白知道才茂與沈栗有些交情,遂低聲將自己的懷疑說給他聽。

才茂愕然:「他是有多蠢?」

碰上與「謀逆」兩字相關的事情,除非沒有任何瓜葛,能夠早早避開,但凡牽涉到的,都恨不得表現出踴躍爭先,誓擒敵寇的態度。

沈栗為什麼寧可冒著危險也要先追緝,連援兵都來不及等?因為怕慢了就要被人指責是附逆!

諸如劫法場、誘殺官員等等,都是十分挑釁帝王權威的謀逆大罪,教人覺出有一絲不妥,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單憑懷疑,就已經能讓人吃不了兜著走了。

祁修文只想著對沈栗見死不救,他就沒想過自己實際上是在幫逆匪的忙嗎?

沈栗這等背景強硬的都怕被人指摘,祁修文哪來這麼大底氣?

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飛白不屑道:「這人的頭腦要是好用,怎麼會屈居同知之位?」

玳國公府的主要勢力都分布在軍中,平湘之戰正打的激烈,祁修文作為郁家門人,連戰場的都撈不著上,可見連郁家人都不怎麼得意這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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