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得不去

古逸節此時已經醒來,這悶棍被敲得不輕,額頭見血,被下人用帕子馬馬虎虎包紮上。只道當時連個人影也沒看清,得知妻子同兒子一起不見,跳腳痛哭。

古家上下一問三不知,沈栗又仔細詢問負責率人埋伏在古家門外的百戶。

那百戶滿頭大汗道:「卑下等將前後門都緊緊盯住,並未下任何人進出。」

隨即狠狠瞪向古逸芝:「大人,這人現異常竟還敢瞞著,延誤了時機……」

沒打著海寇,竟然還教人在眼皮子底下將罪犯偷走,這百戶焦急欲死。若非知道古家與沈栗沾親,他還真想問對方一個通敵之罪。

古逸芝雙腿一軟,可憐巴巴望著沈栗。

沈栗微微嘆息:「上報吧。」

聽說要上報此事,別說古家人畏懼,便是那百戶也有些含糊。

「大人,」那百戶道:「可否容卑下一些時間,卑下這就派人尋找……」

「本官知你怕應大人追究,本官也怕。」沈栗苦笑道:「然而此事刻不容緩,我等已經有一個失察之罪,難道還要加上隱瞞不報?」

那百戶亦知沈栗說的有理,他若有把握立即抓住案犯,倒是可以拖個一時半刻,然而此時手中一絲線索也無,拖延時間只會加重罪責。長嘆一聲,眼睜睜看沈栗派人給應如是送信。

沈栗催促道:「站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搜尋線索?但有一二現,在應大人面前也好看些。」

那百戶如夢如醒,忙招呼人府內府外仔細查找。

沈栗道:「既是前後門都未見人進出,可見是有地道、狗洞或於相鄰宅邸來去的,著人去找。」

那百戶連聲應是,呼喝手下仔細些。

古家人如今算是疑犯,被帶至正堂拘在一起。古顯一日之間昏厥數次,此時已奄奄一息,其妻守著丈夫淚如雨下;古逸節萬事不管,悶聲哭兒子,再不提姜氏;古逸芝勉力約束下人,難掩神情惶惑;沈怡一廂擔心女兒安危,一廂擔心沈栗:「到底是我家連累你。」

沈栗面上不顯,心下也覺焦灼如焚。

他身後背著東宮和禮賢侯府。既是依仗,又是負擔。一旦他被牽連進這樁形同謀逆的案子,立時便成了他人攻擊東宮和家族的把柄,到時試圖構陷的人不要太多。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古家上下這麼多人,肯定會有人說出別人想聽的答案。

雖則焦慮異常,沈栗仍勉力安慰沈怡:「姑母不要著急,侄兒一定會找到表妹……」

沈栗忽奇道:「他們救走姜氏,帶走墨與表弟倒是符合常理,為何還要劫走表妹?」

沈怡忽想起姜氏記恨古冰容之事:「會不會是姜氏要報復她?」

「要報復還需將人帶出去?他們又不是沒在府中殺人。」沈栗遲疑道:「表妹膽子大,不會是自己跟上去的吧?」

沈怡驚恐地看向沈栗,若以古冰容的脾性……

古逸芝聽的心驚膽戰:「若她果然覺那些人,為何不肯想法子示警求救?」

官兵就埋伏在府外。

「若是小侄碰到這等事大約也不會聲張。」沈栗推測道:「那些人帶著墨與表弟,若教官兵進來,他們是為擊殺匪徒與姜氏,只怕不會在乎表弟的安危。」

氣息奄奄的古顯忽地坐起:「定是如此,我家孫女是為跟蹤匪徒而去的,她是為了助官府剿匪……」

一旁站著的百戶翻了個白眼。

沈栗的推測確實可能,但仍缺乏證據。古顯如此急不可耐地一口咬定,是為了將二房摘出去——三房出了個姜氏,但二房出了個襄助官府剿匪的姑娘,怎麼也不能算作「附逆」了。老三將來下場不容樂觀,惟盼能保二房不被連累。

古顯嘮嘮叨叨:「我家已將姜氏休棄,切結書俱已寫好,只是事突然,未及去官府備案而已……」

這老爺子當年也曾出仕,平日里也講究身份體面,如今碰上這等要命事卻半點顧不得了。

堂中漸漸安靜,除了古顯的嘮叨,只有抽泣聲時而響起。

沈栗與那百戶面面相覷,各自苦笑一聲。古家固然大禍臨頭,他們何嘗不亦然如此。

「報!」有兵丁衝進來道:「府中西院牆上有所現。」

沈栗急忙率人跟去,卻見飛白、童辭俱都站在西院牆下。

飛白道:「小的們跟著官兵一同搜索,還是童先生最先現這院牆上寫有字跡。」

眾人看時,只見粉牆上不知是誰蘸著地上濕泥寫著「緇衣衛」三個字。泥水乾澀,牆上的字跡斷斷續續。

童辭殷勤道:「少爺,您看這筆跡潦草,該是被人匆忙寫下。地上濕泥還未乾透,說明這些字才被寫下不久。還有這兒,看著是個女子的鞋印。」

「請本官姑父姑母過來認認字跡。」沈栗吩咐,又問:「牆那邊是哪裡?」

百戶答道:「是古家的鄰居,姓葉,下官方才已差人去問。」

古逸芝夫婦很快過來,沈怡此時已顧不得迴避,徑上前去查看字跡,確認是古冰容所寫。

「那鞋樣子還是妾身親手給她畫的呢。」沈怡道。

到鄰家詢問的兵丁也回報:「說是沒現有人進入,但聽過房上幾聲瓦響,以為是貓,就沒在意。」

那百戶道:「只怕是在房上走的。」

「埋伏時沒有注意房上?」沈栗皺眉。

百戶慚愧道:「下官以為海寇不會在房上走,動靜太大。」

「來的顯然不是海寇。」沈栗嘆息道:「這大約是尤行志帶走的幾個緇衣衛,以他們的身手……叫人擴大範圍,他們不可能總在房上走。再者,表妹既然跟上去,還會留下其他線索。」

沈怡擔心道:「你表妹不會有事吧?」

沈栗默然。牆上只有古冰容的鞋印,說明那些帶著姜氏和古墨與尚且不留痕迹。雙方勢力差異巨大,古冰容一旦被覺,只怕一絲反抗之力都沒有。

兵丁們隨即在鄰家一處臨街院牆外現一些米粒大小的珠子。沈栗看了道:「這是我來時送與表妹的見面禮中的,只一小袋。」

「教人拿去鑲了副頭面,今早見她戴著。」沈怡含淚道。

「可見別處還有?」沈栗問:「是當做記號的嗎?」

「有!小的們現隔段距離便有這種珠子。」兵丁振奮道。

「這孩子,用珠子做記號,豈不被人撿去?」沈怡無奈道。

珠子雖小,對平民而言也值些錢。

「她當時手頭又能有多少適合的東西?」沈栗道:「珠子雖小,倒是顯眼,用作標記也好。今日剿匪,街上幾乎沒有百姓逗留,這當口敢隨便撿東西的人可不多。」

隨即吩咐:「教人去通報應大人。我等先去追捕。」

那百戶巴不得將功折罪,連忙率人跟上。

童辭忽低聲道:「大人,緇衣衛的身手那般出眾,怎麼沒現表姑娘跟隨其後?」

「我知你懷疑他們是故意教表妹跟上的。」沈栗淡笑道:「說說。」「古家人現姜氏死了,必然會找少爺拿主意,這樁事總會著落到您身上。他們手中有姜氏,有墨與少爺,還有一路為您留下記號的表姑娘——只怕他們就是為了引少爺去。」童辭道。

「也有能是為了引誘與我同行的目標,但肯定包括我。」沈栗微微點頭:「就算沒被表妹現,他們大約也會主動為我們留下些線索,碰上表妹對他們來說是意外之喜。卻不知他們為何沖著我來?」

童辭不贊同地看著他:「聽您的話音應是有所推測,為何還……」

「對方很會算計人心,教我不得不去,不得不立刻去!」沈栗苦笑:「姜氏是在古家不見的,在下已被捲入其中,擔了罪名。若教人知道我得到線索後沒有立即追擊,反而悠悠然等待應大人派人前來,只怕會被認為是匪徒的同黨,故意放走疑犯。何況如今表妹失蹤到底與我有些關係。姑母雖然深明事理,但若表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卻耽擱了時間,這親戚以後就沒法做了。」

沈栗長嘆道:「於公於私,我都必須立刻走上這一趟。」

飛白聽罷,低聲囑咐侍衛們護好少爺:「真碰上危險,官兵們未必肯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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