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古府親家

沈栗的四姑母沈怡出自老姨娘王氏,當年許與禮部郎中古顯第二子古逸芝。在古顯年因病仕後,這夫妻兩人便隨著父親歸鄉。

古顯長子歿於任上,其餘二子皆未能出仕,如今,古逸芝在齡州有名的文彥書院謀了個監院之職。

沈怡嫁的遠,很少回景陽,待沈凌帶著王氏分家後,更是疏遠了,每年只見節禮過來。因此沈栗對這位姑母的印象並不深,只記得她顏色端麗,性格頗為爽利。

雖來往的少,終究是血親,既至齡州,沒有不上門的道理。沈栗別了才茂,便領著家僕沿路打聽著向古府而來。

沈怡早得了信,知道長房侄子要來,吩咐門房注意。聽沈栗到門,連忙迎出來,遠遠就笑道:「怎麼不派人知會一聲?」

沈栗早一頭拜倒,被沈怡扶起:「罷了,自家親戚,別講這些虛禮。可是累了?住處已然備好,姑母帶你去看,若有不合心意的好著人去改。」

沈栗笑道:「祖母原說姑母在閨中時便是頭一個會管家的,有您安排,定是樣樣周全。」

沈怡大笑道:「這是母親抬舉我呢。我生來不愛女紅,又不擅讀書,母親挑挑揀揀沒甚誇的,也只好拿這個充數。」

「姑母說笑了。」沈栗寒暄道:「府上兩位老人家可好?表兄與表弟表妹們可好?」

「都好著,你表兄弟們如今被你姑父拘在書院讀書,我已打發人去叫,只是今日太晚,怕趕不回來,明個一準兒見了。」沈怡笑道。

沈栗道:「侄兒連日趕路,灰塵滿衫,不好就去見人。待侄兒沐浴更衣,先給長者請安。」

「也好。」沈怡笑道:「姑母為你準備酒宴接風。」

古顯因卒中致殘,如今行動無虞,只說話含糊些。他致仕後又失了長子,家族中無人在朝為官,已見頹勢。較之如今蒸蒸日上的禮賢侯府天差地別,故此見了沈栗頗為……親近。

「這是墨與,」古顯推了推膝前一個十來歲孩童,向沈栗介紹道:「是我那不爭氣的三子所出,有些小聰明。你平日里有甚煩瑣事,叫他與你跑腿。」

沈栗笑道:「哪有教親戚跑腿的道理?墨與賢弟若不嫌愚兄無趣,不妨常過來尋我玩。」

「聽說親家侄子到了?」門外一人進來笑道:「我來晚了,恕罪。」

沈栗起身見禮,細細打量這人。

好顏色!

較之那位名聲在外的姑父還要勝上三分。

這便要說起沈怡當年為何要嫁給一直考不過會試的古逸芝:無他,此人長得太好。沈怡當年游廟會時一見鍾情,惦記上了,在老侯爺面前撒潑打滾就要這個。這姑娘打小主意正,還會些拳腳,老侯爺怕這丫頭自己跳牆頭跑掉,尋思古家名聲不錯,倒也做得親戚,也就點頭答應了。

至於古家想不想娶,父女兩個壓根沒考慮。

娶不娶呢?娶。古顯拍板,知子莫若父,就憑古逸芝那個資質,能有侯府姑娘肯嫁,真是天降洪福。古逸芝當然也願意,不然怎麼就那麼巧,人家侯府姑娘逛一次在廟會,恰恰就看見他那張俊臉兒……

「父親。」古墨與叫道。

這人低頭笑問:「今日的功課背下了嗎?」

「背下了。」古墨與應道:「謙禮表兄叫我一起玩。」

沈栗便知這就是古家三爺古逸節。

「給世叔見禮。」沈栗恭敬道:「近來要叨擾府上了。」

「儘管住著!」古逸節笑道:「若想遊玩,只管來尋我。我是個天生的憊賴人,正經事不要找,吃喝玩樂最精通。」

「孽障,自己胡鬧便罷,老夫管不得你,不要拐壞了後生。」古顯罵道。

「父親實在杞人憂天。謙禮如今已是官身,聽說在朝中頗有建樹,哪是隨便能教人拐壞的?」古逸節道:「父親,母親,酒席已經備好。」

「開席吧。」古顯吩咐。

古逸節說自己善於玩樂,並非虛言。饒是沈栗前世久經考驗,今日也被他灌的半醉。直到月上梢頭,方散了宴。

沈怡親自引他回客院。

微風襲來,酒意醺然,沈栗長吁一口氣:「觀逸節世叔人情達練,卻不知其以何為業?」

沈怡撇嘴:「他?算是個牙人。」

沈栗訝然:「世叔從商?」

「也差不多,不過他自己不認罷了。平日里只做熟人的生意,說是給朋友幫忙。」沈怡嗤笑道:「來往的三教九流均有,離他遠著些。」

沈栗應道:「侄子知道了。」

「他妻子姜氏,你也見著了。」沈怡懶洋洋道:「乃是布政使姜大人的二女兒。」

沈栗聽是布政使之女,心中微動,笑道:「是門好親。」

「對他來說確實是好親。」沈怡冷笑道:「至於姜氏,又一個與我一樣瞎了眼的女子罷了。好在那會兒姜大人還不是布政使,倒也肯應承這門親事。古家這兩兄弟,只一張臉拿得出去。」

言語間竟似對夫家有些不滿。沈栗憨笑不語。

沈怡嘆息道:「罷了,與你說這個做什麼,且挨不著呢。只是姑母告訴你,若是他們有求於你,千萬不可輕易答應,尤其不要看我面上隨意應允……心黑著呢!」

沈栗駭笑道:「何至於此?酌情處置便罷,總是正經親戚。」

沈怡哼道:「你把他們當親戚,就怕他們倒要將你做台階。」

沈栗腳步微頓,輕聲問:「姑母是知道什麼?」

「旁的我也不知,」沈怡正色道:「只是如今齡州為了那個還沒影兒的市舶司鬧得沸沸揚揚,聽說你此來正是為此?」

沈栗點頭道:「這不算密聞,上頭早有邸報下來。」

「我那妯娌,」沈怡道:「說來你別笑,自她嫁過來,我倒有五六分精力用在與她相爭。」

「姑母常年注意她,想是更為了解此人。」沈栗笑道。

「叫你說著了,」沈怡拍手道:「前些天她回過一次門,之後我便覺她越發陰陽怪氣,今日你來,她又一直盯著你……」

「我又沒長著逸節世叔那樣一張臉,」沈栗輕笑道:「該是在她娘家聽說了什麼。」

沈栗等人要向布政使司要海貿稅權,姜氏對沈栗姑侄二人的情緒很可以說明布政使姜大人的態度了——顯然是不歡迎的。

「姑母您嫁的遠,這幾年來也少有聯繫。」沈栗問:「不知親家待您如何?」

「禮賢侯府好,我這裡便好。」沈怡笑道:「何況古家還花用過老娘……用過我的嫁妝銀子。無需擔心,就算姜氏的父親是布政使,她也不敢明目張胆地與我作對。」

「如此便好。」沈栗溫言道:「侄兒秉承聖意,近來怕是要做些令姜大人不開心的事。」

沈怡意會道:「無事,我會小心的。」

「表兄弟們也要謹慎,」沈栗囑咐道:「便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有備無患才好。」

沈怡一驚,鄭重道:「我知道了。」

送了沈栗至客院,沈怡憂心忡忡迴轉。她雖口上說的輕鬆,卻知姜氏好對付,其父姜大人著實是個難纏的人物。聽沈栗的意思,他此行沒準兒就要與這老狐狸放對。

府中或許就要熱鬧起來了。沈怡想。

路旁昏暗處忽然傳來聲音,驚醒了沈怡沉思:「誰在那裡?」

丫頭們連忙舉起燈籠去找,不一時竟帶來了女兒古冰容。

「這個時辰了,你還亂跑什麼?」沈怡皺眉,忽驚覺:「你的丫頭們呢?」

古冰容低頭不語。

沈怡心中大恨,橫眼看向身邊伺候的丫頭們。丫頭們也算知機,忙跪下道:「夫人饒命,奴婢們今夜什麼也沒見!奴婢們對夫人一向忠心耿耿,萬不敢亂說的。」

沈怡冷聲道:「記著你們的身契在誰手中!若叫我聽到半句流言,都一併打殺了。」

為了女兒清譽,沈怡倒真有滅口的心。可既使要殺奴才,也要有個好理由,一時之間上哪兒找去?

帶著滿腔擔憂與怒火,沈怡壓著女兒回了院子。打發丫頭出去,見四下無人了,上前狠狠打了古冰容幾下:「說,深更半夜的,半個丫頭不帶,孤身跑出去做什麼?你這藏頭露尾的,知道別人會怎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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