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兆更好用

挨打的三人之中,沈栗的傷勢是最輕的,也是恢複最快的一個。馮修賢還在床上不能動時,沈栗已經入宮謁見太子了。

太子如今仍然缺人手。東宮的老人中,霍霜其實還算外戚,他在東宮的作用,主要是維持玉琉公主府與東宮的關係,真正要緊的事,太子有時反而避著他;至於郁辰,原本就出過錯,如今玳國公府又遭到彈劾,太子自然也不會太親近他。雅臨……太子信任雅臨還在沈栗之上,可惜雅臨身為內監,更善於伺候人,不能為太子解決問題。

邵英雖給東宮補充了不少人手,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經局也不斷得到擴充,但新手總要經過適應和磨合,其中完全忠於東宮,能讓太子放心用的人其實不多。也是沈栗做事實在太周全,離了他,太子用哪個都不順意。

不順意了,就想起沈栗,派雅臨賞些東西下來,順便問些事。是以沈栗傷勢稍好,便自覺地跑去東宮。

不巧正碰見湘王世子又向太子辭行:「臣思來想去,長居東宮確實不好,還是回王府去吧。」

這段時間,湘王世子著實在東宮待不住了。朝廷中關於他的風言風語就沒斷過。自打欽天監說他衝剋東宮,連城門上掉了一塊漆都被拿來說事,作為他不祥的佐證,被一本正經地討論一番。

誰受得了?

湘王世子膽子本來就不大,能在大臣們如此密集而長期的攻擊下堅持這麼長時間,已經是破天荒了。

太子仍舊不允:「不要聽馮有年胡說,父皇和吾都是不信的。你我同出太祖一脈,哪有什麼衝剋的道理。」

湘王世子一行人中,真正辦事的,是長史溫率。皇帝如今不想見湘王府屬官,因此把湘王世子圈在東宮,不教溫率和世子取得聯繫。沒有世子遞摺子,溫率就只能被晾著。

因此太子才苦留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堂弟。

湘王世子是個言拙嘴笨的,磨了一氣,見事不可行,只好無奈地回他那小院子。

太子鬆了口氣,招呼沈栗:「你傷勢未愈,不要牽動了傷口。雅臨,挪個椅子來。」

雅臨忙親手搬過椅子,沈栗也不逞強,誠懇謝過便坐下。

「朝上吵一場,他便過來磨一回。」太子苦笑道:「不見又不好,見了又心煩。」

在沈栗和雅臨面前,太子倒說些心裡話。

沈栗笑道:「流言蜚語最傷人,臣見湘王世子本就性格怯弱,待不住也是自然的。」

太子嘆道:「皇族子孫,怎麼養成了這個性子。」

「瞧小爺說的,」雅臨笑道:「這藩王的子孫哪能和龍脈相比,奴才倒是覺著這位世子爺的性子省心呢。」

太子失笑。湘王世子在東宮裡安安靜靜待在小院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作為總領太監的雅臨能不省心嗎?

「此事著實蹊蹺。」沈栗皺眉道:「可是鬧了好一陣子了。」

太子不以為意道:「無須在意,言官們從來聽風就是雨。大約是有人看出父皇不待見湘王府眾人,想要通過彈劾湘王世子來博取聖意而已。父皇和吾心意已定,又怎會被他們說動?」

沈栗仍覺奇怪,只是千頭萬緒,一時也想不明白,只好暫時放下。

「眼看到了秋季,」太子道:「今年我盛國勉強算是風調雨順,國庫里也漸漸充實起來了。」

沈栗肅然。太子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及糧食財帛,皇帝要收拾湘州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北狄內亂,國庫里又有錢糧,皇帝不會是打算動手了吧?

然而太子只提了這一句,便不再多言,轉了話題,就如今在朝中一些問題與沈栗討論起來。

回了禮賢侯府,沈栗跑到沈淳書房。打湘州可不是小事,軍略之事,要先和沈淳請教。

「湘州早晚要打,早打比晚打好。」沈淳淡然道:「不過,你既是東宮屬官,倒是要好生準備。如今太子已經年長,一旦戰爭開始,皇上若不是令太子監軍,就會讓太子協理國事。」

沈栗微微一愣,悄聲道:「兒子覺著,皇上多半會令太子協理國事。」

邵英如今看著還健朗,未必會願意讓太子接觸兵權。

沈淳挑了挑嘴角:「聖心難測,不可輕言。」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心有默契。

邵英和太子一直沒把言官和欽天監的鼓噪當回事,皇帝都打定主意就是要留湘王世子在東宮養病,還有什麼比皇帝的話更有用?

有。

天兆!

日食開始時,沈栗正哄著田氏吃燕窩粥。老太太年紀大了,反而愛嬌,願意教兒孫哄著她。

滿府里,郡主和李雁璇都是嬤嬤教導出來,規矩是刻在骨頭裡的,要她們雍容華貴容易,教她們哄著老太太就為難了;容蓉原本也不太敢往田氏跟前湊、宮氏拋不下臉面,只剩下沈淳、沈沃和沈栗常常「綵衣娛親」。

田氏最喜歡沈栗。七孫子,嘴甜,會說笑話,比一本正經的長子和馬虎的幼子更合老太太的心意。

祖孫兩個正笑著,大丫頭吉吉就驚叫起來:「天狗來了!」

沈栗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只聽得院中已經敲響了銅鑼。丫鬟們紛紛驚叫著躲避,也不知是往哪裡鑽,也有傻兮兮站在院中向天上看的。

「這點出息!」田氏罵道:「都老實待著,一會兒就過去了。」

雖然田氏嘴上這樣說,沈栗卻覺出田氏的手正微微抖。

「不要向太陽看。」沈栗握住田氏的手,向外道:「日食時不可直視太陽。」

那丫頭怯生生問:「看了的話,天狗會下來吃我嗎?」

院中丫鬟又一陣恐慌。

沈栗失笑道:「你何時聽說天狗吃過人?不教你看是此時觀日對眼睛不好。」

有孫子陪在身邊,沈栗又對日食表現的非常淡然,田氏便也鎮定下來。只吩咐吉吉給菩薩上柱香。

沈栗自然知道日食是怎麼回事,卻也有試圖向田氏「科普」什麼。有那個時間,日食早就過去了,反而是叫一直以為天圓地方的田氏相信天上沒有天狗更麻煩。

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沈淳衝進了合安堂。田氏心中安慰,口中埋怨道:「你跑到這裡來,郡主怎麼辦?」

沈淳笑道:「兒子就是打院子里過來,郡主有嬤嬤陪著。」

日食過去,人們又漸漸恢複了理智。田氏嘆道:「朝廷上只怕又要起風了。」沈淳默然。

沈栗心頭一動,不知為何想起湘王世子。這倒霉孩子,不會真的讓人當成災星吧?

一次日食,皇帝也沒法子再留湘王世子了。

天子受命於天。都日食了,湘王世子還能留在宮中衝剋皇宮嗎?大皇孫都病了一場,萬一教他剋死了皇帝怎麼辦?

這一次,連一直對此事保持中立的閣老們也紛紛上摺子,請求皇帝立時送湘王世子出宮。

日食一旦出現,朝廷立即面臨輿論的壓力。按照過往經驗,不是皇帝下罪己詔,就是找個重要的大臣出來頂杠。什麼算重要的大臣呢?有丞相時自然是丞相,後來沒有丞相之職了,那就得找閣老。

輔封棋是第一個坐不住的。邵英堪稱明君,誰敢教他下罪己詔?可封閣老也不想把自己搭進去。到他這個級別,都能在史書上留一筆了,叫後人看見某年某月天狗凌日,天下驚動,大學士封棋愧而致仕,閣老覺得……很不好看。

這黑鍋還是扣在湘王世子身上吧。

有關於日食的問題能唬住天下人,唬不住皇帝和太子。日食是可以預知的,只是算不準時間而已。欽天監知道,皇帝也知道。

此時皇帝和太子才明白,為什麼此前朝欽天監一直堅持說湘王世子不祥,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皇帝立即召見了馮有年。

馮有年還覺著自己一片忠心:「臣想過了,要湘王世子向天下人交代,總勝過連累皇上與閣老們。」

邵英怒道:「你早知日食將近,不坦言稟報,反而自作主張!朕需要你替朕做決定?」

此時,沈栗也在東宮與太子商議:「如今看來,此前種種異象,均是有人急於逼著湘王世子出宮,因皇上一直不允,才想出這個法子。」

太子沉思道:「湘王世子在哪裡與欽天監和言官們有什麼關係?」

「如今最想讓湘王世子出宮回王府的,該是湘王府的人。」沈栗道。

太子搖頭:「他們可聯繫不上言官。」

湘王府的人來景陽之後,都有人盯著呢。誰這麼不長眼,敢與他們聯繫?

沈栗道:「湘王府的人自然聯繫不上言官,更不可能指使得動欽天監馮大人。說道這裡,殿下可還記得第一次令湘王世子急於離開東宮的是什麼事嗎?」

太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元瑞病了。」

「湘王府自然更不可能指使得動後宮。」沈栗道。

太子只覺有些猜想在腦中盤旋,偏又想不明白。

沈栗的接著道:「這前後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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