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意無意

皇帝離開後,太子沉著臉告訴沈栗,大皇子這一病大約有瑜妃的手筆。

皇帝夫婦隔三岔五就要看孫子,教太子妃將大皇孫抱去後宮。這是個加深帝王與東宮感情的好機會,太子妃當然欣然前往。

這次半路上遇到瑜妃,非要看看孩子。好歹占著庶母的名分,太子妃也覺著眾目睽睽之下,瑜妃就是有什麼惡意也不敢下手的,就沒有狠攔,沒想到大皇孫回來還真就病了。

「方才陛下在此,殿下為何不如實稟報?」郁辰脫口道:「陛下如此看重小殿下,一定會為東宮主持公道的。」

沈栗皺眉道:「殿下可以肯定是瑜妃娘娘之過?可曾找到她下手的證據?單憑懷疑,只怕無法取信於皇上。」

太子苦笑點頭:「就是因為沒有證據,吾才不好向父皇申訴。」

孩子一直沒離開太子妃的面,當時也沒有覺不妥,直到兒子病了,太子妃才疑心起瑜妃來。這理由怎麼能拿到父皇面前去告庶母一狀?

「小殿下的安危關乎國家承繼,豈可輕忽?」郁辰堅持道。

沈栗平靜道:「小殿下若是重病,皇上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如今小殿下已然無恙,皇上也已懲罰了宮人……瑜妃娘娘畢竟是三皇子的生母。」

瑜妃算是得寵的,又育有皇子,大皇孫既然無事,皇帝未必會因為一個沒有證據的懷疑就去徹查瑜妃。

皇帝既是大皇孫的祖父,也是三皇子的父親。輕易去查三皇子的生母,小兒子的臉面往哪裡放?若是查出不妥,太子一定會與三皇子翻臉;若是沒查出端倪,三皇子也會與大皇子翻臉的。作為太子與三皇子之爹,皇帝肯定不希望兒子們掐架。

「後宮之事,可由皇后娘娘出面調查。」霍霜道。

沈栗搖頭道:「還是因為沒有任何證據,容易讓人以為是後宮爭鬥,說不定還會叫人反咬一口,損害皇后娘娘清譽。」

郁辰焦躁道:「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難道此事就輕易糊塗過去了?若是教人以為東宮軟弱可欺,以後這樣的事豈不是會層出不窮?」

沈栗若有所思:「謀害皇嗣不是小事,一旦被現要付出的代價會很大,沒有切實利益,沒人敢輕易下手……若小殿下此難真與瑜妃有關,她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眾人俱是一怔。

良久,霍霜疑惑道:「莫非三皇弟如今……」也有意於帝位?

妃子謀害皇子,或是為爭寵、為嫉妒、為打擊對手、為兒子清路,若是向皇孫下手,只能是為了替兒子掃清奪嫡的障礙。若說瑜妃能從加害大皇孫之事上得到什麼好處,也就是能打擊東宮,有朝一日三皇子上位時她來做皇太后。

太子心下遲疑不定。三皇子此前一向是支持東宮的,擺明了要做晉王第二,但面對帝位時,皇子們之間的信任薄如紙,太子也說不準三皇子會不會打算另起爐灶。

尤其是今年三皇子又要出宮建府,也能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了。

沈栗狐疑道:「就算三殿下有此意,但前頭還有二殿下呢。」

分嫡庶論長幼,就算東宮倒了,還有二皇子在前頭。三皇子若是想要奪嫡,最好的選擇是冷眼看東宮與二皇子相鬥,暗中積蓄力量,伺機漁翁得利。此事若真與三皇子有關,就不怕為他人做嫁衣裳嗎?

幾人左思右想沒有頭緒,沈栗建議道:「無論小殿下這樁事到底是不是瑜妃娘娘的手筆,小殿下總是見了瑜妃娘娘之後才病的。殿下不妨去見見三殿下。」

太子看向沈栗,沈栗斟酌道:「瑜妃娘娘在深宮之中,能對東宮用的手段並不多,殿下日後小心些自然可以避開。要緊的是三殿下是否真的參與進來。此事與三皇子無關,殿下就當安撫兄弟,若三皇子真的想要……言談舉止間,或許能看出些端倪。」

沈栗建議太子去試探三皇子的態度。太子已經坐穩了東宮,皇帝也不糊塗,單憑一個寵妃是無法動搖儲位的。三皇子能造成的影響就大了,一旦他從東宮黨脫離出去,開始表露奪嫡的野心,自然會在朝廷中掀起風浪。

太子鬱悶地點點頭,兄弟都是越大越不可愛,但願三皇帝不會令吾失望。

出了皇宮,沈栗站在宮門前回望。霍霜奇道:「怎麼?」

沈栗搖頭不語,心下有些沉重。

皇帝年紀漸漸上來,皇子們也都成年。若說以前還是小打小鬧,如今隨著大皇孫的降世,奪嫡的鬥爭將會愈演愈烈。

禮賢侯府當年是最先開始支持皇帝的,也是最先開始支持太子的。這奪嫡之戰,沈家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

沈栗微微低頭,如今太子手裡的勢力仍然嫌少,若是還像以前一切等皇帝安排,不知能不能應對來自朝臣和皇子們的進攻呢?

知道大皇孫無恙,邵英想了想,往皇后那裡去。

碰上瑜妃正在皇后面前哭得可憐。

瑜妃今年也不小了,倒是保養的好,看著還如十七八歲少女一般。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不枉皇帝這樣寵她。

然而她這樣作態的時候多了,皇帝心思清明,有色心,卻不會被蒙住眼目。心情好的時候,願意給她些面子,便捧捧場,哄哄這個嬌人兒;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把臉一沉,瑜妃自會察言觀色,立馬就雲收雨住,反過來哄皇帝。

今日皇帝心情不好,很不耐煩,但瑜妃仍在哭,一邊用哀求的眼神看他。

反應不對?邵英奇道:「怎麼了?」

皇后板著臉道:「太子妃回東宮前碰到瑜妃,應瑜妃之邀,將元瑞給她抱了一抱。聽說元瑞回去便病了,瑜妃便跑來這裡請罪。」

頓了頓,皇后強調道:「一直哭到現在。」

邵英啞然。

從東宮向後宮裡送信到如今,少說也有兩個時辰了吧?皇帝看向瑜妃,見她仍是雙目微紅,惹人憐惜的樣子,見皇帝打量她,還趁機獻上個情誼深長的眼神。

驪珠在一邊低下頭,哭了兩個時辰,還不見半點狼狽之色,甚至還能想著向皇帝暗送秋波,這瑜妃娘娘的功力不淺啊。

皇后頭痛道:「事關大皇孫,臣妾不敢擅自處置,瑜妃妹妹偏又一再請罪。如今皇上自東宮回來,還是請皇上落吧。」

皇后的語氣並不好,邵英也不以為意。才在東宮時邵英還奇怪,皇后愛大皇孫如珠如寶,如今孫子病了,皇后怎麼沒來?原來卻是被瑜妃纏住了,皇后沒有跳腳,還算脾性好的。

皇后的脾性又怎麼可能不好呢?整個後宮只有她一個是商女出身,育有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金貴妃和瑜妃家世更是了不得。為了不給太子拖後腿,為了不教人抓住任何不是,皇后都要忍成佛了。

太子雖未向邵英告狀,但瑜妃曾經攔過太子妃,執意要看大皇孫的事情邵英還是知道的。宮裡的事,驪珠自會向他稟報。

原還打算一會兒去瑜妃那裡問一聲,沒想到先在皇后這裡看到她來請罪。一請還就請了兩個時辰。

邵英不覺皺了皺眉,瑜妃就愛弄這些小手段,成日里熱衷於給皇后添堵。

瑜妃最善於觀察邵英的臉色,知道皇帝不耐煩了,忙道:「賤妾得知大皇孫回去病了,心下著實不安,故此才來向娘娘請罪。賤妾實在不該去抱大皇孫的,許是妾身沒有子孫緣,老三在賤妾面前總是一副刻板樣子……看著大皇孫著實可愛,實在眼饞,嗚嗚,若知道大皇孫會病了……」

邵英默然。

三皇子邵止親近東宮,又不喜瑜妃愛折騰的脾性,待生母孝是孝,卻不怎麼「順」,看著與瑜妃是有些疏遠。

親生的孩子不親近,瑜妃見著大皇孫,抱來稀罕稀罕,能算什麼錯。小孩子容易著涼,誰知道是什麼時候涼到的?

瑜妃說的可憐,皇帝到底對她心軟了。

邵英板著臉道:「若是想見元瑞,到皇后這裡見便是,何至於半路攔人?成什麼體統!」

瑜妃乞憐道:「皇上說的是,賤妾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邵英看看皇后,咳了一聲道:「元瑞著了涼,雖不知是不是在你抱著時染了病,但也不能輕易饒過,唔,再禁足個月。」

皇后嘴角抽了抽,邵英罰瑜妃禁足已是常態。瑜妃長著一張好臉,又會撒嬌耍賴,很得皇帝喜歡,唯獨不愛她持寵生嬌,四處張揚的作態,故此她一犯錯,邵英就罰她禁足,叫她出不來。

「皇上!」瑜妃可憐巴巴地還想懇求。

皇后急著問:「元瑞無事吧?」

「無事,已經退燒了。太醫說他長得壯,底子好,不會有礙。」皇帝安慰道。

瑜妃被皇后打斷了話,又聽說大皇孫無恙,藏在衣袖裡的拳頭狠狠握了握,嘴邊的話頓了頓,再想說,皇后已經開口打她:「皇上既然已經降下處罰,你便回去好好思過吧。」頓了頓,皇后沉聲道:「長點心!」

聽說孫子無恙,皇后便從容起來。能在後宮立住腳,執掌鳳印這麼多年,皇后也不是白給的。起碼截住瑜妃幾句話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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