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說有便有

親生兒子不聽話,記名兒子也不支持,李氏怒道:「一個個翅膀都硬了,好好,日後諸事放手便是,何苦我來做惡人!」

沈栗見李氏滿面憤怒,上前親手給李氏續了茶,軟言道:「母親息怒,誰不知道您一心為了大兄好呢,便是對兒子,整日里又何嘗不是掏心挖肺的,怎麼就成了惡人?」

李氏傷心道:「我也知貿然退親有些對不住那姑娘,可她年少喪父,命格不好,你大兄身體這般弱,將來娶進門克著了可怎生是好?再說,她還要守孝三年不是?」

沈梧道:「當時兩家合八字時都道好,現在怎麼又不合適了?這理由哪裡說得出口!」

李氏道:「只說怕耽誤了婚期就好,於那姑娘的名聲無礙的。」

沈梧嘆道:「正是因為她不幸喪父,才不可退親,這不符道義。無論如何,女孩子被人退親總是不好的。」

李氏斥道:「若為了我兒,道義算什麼!便是稍有不妥,日後多多補償她也就是了。」

沈栗道:「母親,難道父親在信中沒有提到容世叔的死因么?」

容立業可是在配合沈淳沖營時死的,單憑這個,也不能和人家女兒退親啊。

李氏一頓,轉頭看向別處:「容大人之死與侯爺稍有牽連,可他本就是皇上派去軍前的,不幸戰死,也是因公殉職。這和你大兄的婚事並不相干。」

沈栗皺眉道:「外人可不會如母親這樣想,不妥當。再者,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李氏強言道:「這婚嫁之事本就是內婦主持,再說侯爺還在軍前……難道為娘的還做不得親兒子的主嗎?」

原來李氏是想趁著沈淳不在先斬後奏。

沈栗搖頭道:「母親,父親不在家,祖母也不會同意的。」

李氏道:「你祖母心疼你兄弟倆,梧兒,你聽為娘的話,親自去和你祖母說,你祖母會應的。」

沈梧沉默不語,別的事盡可應承母親,唯獨此事不可。無故退婚不單會害了容姑娘的名聲,沈府又何嘗不會讓人覺得忘恩負義!再者,他與容蓉悄悄見過,容蓉顏色好,性情又溫柔,他自己也很中意的。

李氏見他不應心裡愈氣。

沈栗嘆道:「母親,兒子知道若是阻攔母親退親的決定只怕要被人說是不安好心,偏要耽擱大兄的婚事。」

李氏心底本也如此懷疑,偏沈栗堂堂正正說出來,李氏反倒覺得不好意思,掩飾道:「哪個敢亂嚼舌頭,叫我聽了都攆出去!栗兒,有什麼話儘管說,這母子間有什麼不能合計的。」

沈栗笑道:「母親說的是。母親,您要退親,可想過容家的反應嗎?」

李氏沉默半晌,道:「想必他們是不願意的,可為娘的總是要先為自家兒子考慮。」

沈栗搖頭道:「怕不只是不願意,這件事處理不妥,恐怕對大兄,對我侯府都是禍患。」

什麼?李氏遲疑道:「這是為何?」

沈栗苦笑道:「這女子被人退親,不論是何緣由,都會壞了名聲,叫人質疑婦德。聞聽這位容姑娘性情和順,只怕並不是個心志堅韌的人。她剛剛喪父,本就是晴天霹靂,再被咱們退了親,以後就不好找人家了,萬一她一時想不開……」

李氏心裡一沉,喪期退親本就讓人詬病,不過用怕耽誤了婚期的理由還勉強說的過去。可萬一容蓉真的一死了之,豈不成了沈家逼死人命了?

沈栗接道:「再者說,容姑娘家雖然地位低了,家中兄弟也還小,可還有個在南城兵馬指揮司任指揮的大伯容置業不是,容家的老太爺不是也還在世?聽父親說這位還給祖父牽過馬?咱們兩家也算世交,親事一退,非但情義斷絕,只怕還要結仇。」

李氏嘆了口氣,容家老爺子眼看要入土了,真要顫巍巍打上門來,自己還真是招架不住,容置業的品級雖不高,可位置不錯,輕易也不好招惹。

李氏為難道:「難道真的無法可想?這可是整整三年,再說,容家老爺子也是高壽了,這萬一……」

容家老太爺這個歲數了,隨時可能斷氣。容蓉說不定還要趕上給容老爺子服喪。

沈栗知道李氏急於讓沈梧成親,不解決這個,李氏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倒是有個法子。」沈栗道。

沈梧以為沈栗要出主意和容家退親,頓時有些著急,沈栗使個眼色叫他少安毋躁。

「如今容家正在熱孝,」沈栗道:「兒子聽說也有熱孝成婚的習俗,謂之『借吉』。」

李氏頓時眼前一亮,不錯,馬上把容蓉娶進門不就成了。

沈梧遲疑道:「這是民間婚俗,也有人以為有違孝道,怕是不成吧?」

「沒什麼不成的!」李氏道:「昔日玉琉公主就是尊父遺命在熱孝里成婚的。皇家都不在乎,咱們怎麼就不成了。」

沈梧為難道:「母親也說是『尊父遺命』。」

容立業死在亂軍之中,哪留下什麼「遺命」。

「有的。」沈栗平靜道:「容世叔是在我眼前歿了的,我可以作證,容世叔擔心去後耽誤了女兒,留有遺言。容家也會願意的。」

「正是!」李氏喜道:「這就好了!」

沈栗見沈梧寺仍有話問,擺手止道:「大兄,你是想現在就娶容家姑娘進門,還是要拖三年?」

拖三年?李氏能讓嗎?要麼立刻成婚,要麼退親,沈梧是有些古板有餘,機變不足,可也不缺心眼,頓時把話咽下去。

沈栗道:「事不宜遲,母親速與祖母商議一下,趁著還未宵禁,兒子這就往容府一趟。」

孫子要儘快成婚,田氏沒有什麼不願意的,這就命人準備婚禮,又讓人把沈沃叫來:「你和栗兒一起去,務必說服親家母。」

此時容立業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得了消息的都上門祭奠。黃氏領著兒女在裡面哭靈,容置業站在門口支應。

見沈栗隨沈沃來,容置業對他道:「你連日顛簸,不在家休息,怎麼又急著來?少小時不注意,小心熬壞了身子骨。」

沈栗正色道:「今日來除了祭拜亡人,也有事要與世叔家商議。」

容置業心裡也惦記侄女要服大喪,婚事怕有坎坷。沈栗一說有事商議,頓時意會。

待沈沃並沈栗給容立業上了香,容置業便將他們讓到後堂。

除了容蓉之母黃氏,容家老太爺也在。一個喪夫,一個喪子,兩人都憔悴的很。

眾人見過禮,沈栗開門見山道:「此來是為了家兄與貴府姑娘的婚事。」

容老太爺老年喪子,頭髮雪白,滿臉哀色,聞言嘆氣道:「能與侯府結親,這是我那孫女的福氣。可惜偏偏立業不幸去了,三年服喪也是沒辦法的事。世子如今正是該成婚的年紀,我那孫女也不好耽擱了世子,與貴府的婚事不妨作罷了吧。」

黃氏聽聞女兒的婚事要不成了,頓時急道:「父親!」

容老太爺搖了搖手。容蓉能與沈梧結親,本就是高攀,世子今年十六歲,再等三年,都十九了,便是世子等得,一直表現的急於讓兒子成婚的李氏只怕等不得。

便是勉強抓著婚事不放,惡了李氏這個婆婆,容蓉嫁過去也過不了好日子。不如趁沈家還未出言退親,自家主動退一步,也算好合好散,做個人情。

沈沃搖頭道:「親家翁誤會了,此來並非要與貴府退親。」

「哦?」容老太爺不由注目。

沈栗道:「老太爺,容世叔去世時曾留下遺言,怕喪期耽擱了女兒婚事,想要女兒趕在熱孝里成婚。」

沈沃點頭道:「正是如此,我等此來就是為了與貴府商議儘快讓他二人拜堂成親。」

遺言?

容老太爺和容置業都是見過血的人,容立業的屍體回來兩人都看過,雖然時間長了屍體有些腐化,但仍能看得出屍體上的痕迹。

容立業乃是背後中箭,箭矢穿心而過,然後容立業掉下了馬,又不幸摔斷了頸項,哪樣傷都夠讓容立業立時死的!至於其他傷口應該是後來亂軍踩踏所致,那時容立業已經是個死人了,他能有什麼遺言留下來!

但沈栗說有,容家會否認嗎?

「不錯!」黃氏立時道:「老爺當初離家時就說過,要是萬一不幸,就讓閨女立時成婚,不要耽擱了孩子!」

這話怕是也沒有的,但為了女兒,黃氏也是說的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子婚事隨順?若是丈夫在天有靈,想必也會支持的。

容老太爺與容置業對視一眼,都望見彼此眼裡的決心。

既然沈栗說有遺言,那就是有的!

容老太爺立時拍板道:「既然如此,黃氏,你立刻為我那孫女準備嫁妝,好叫她成婚。」

黃氏激動道:「媳婦這就去!」

容置業送了沈栗叔侄二人回來,特意吩咐管家:「看好了你家老爺的棺木,不許旁人去看!」

他是怕有人湊巧見了容立業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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