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家國社稷 第四十八章 履胡之腸涉胡血(二)

安忠志光著身子跑出大宅子的時候,整個村鎮一千多幽州兵已經亂開了鍋,一路上的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提振他們士氣,激發他們獸性凶性的同時,也放鬆了他們的警惕。

因此,這些幽州胡騎不但防備鬆懈,不但沒有派出一騎巡騎,而且大多數戰馬都集中在村鎮前面的莊稼地里,村鎮當中的只留了三十多匹戰馬在身邊。

不過饒是如此,猝然遭襲,這些奚族胡騎亂雖亂矣,卻並沒有多少懼怕。他們本就是安祿山麾下最驍勇善戰,士氣最高,打仗最猛的一支隊伍,就是比起曳落河也不遑多讓。

在之前那個時空,洛陽保衛戰,就是安忠志帶著麾下兩千奚騎做為急先鋒,六戰六捷,打得封常清的幾萬「大軍」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所以在短暫的混亂之後,這支奚族胡騎很快就表現出了極高的軍事素養,首先是在馬樁子附近照看戰馬的五十多名奚騎在發現敵襲的第一時間變結成陣列迎了上去;

而其他圍在篝火前面煮牛肉烤全羊,還有壓在漢家女子身上,上下聳動的奚族騎兵也都立刻站了起來,連褲子都來不及穿,提著提著褲子就拚命沖向他們的馬樁子,要搶到坐騎,只要上了戰馬,他們就就完全不懼這些來犯之地!

安忠志也在親衛的幫助下一邊開始穿衣服,一邊朝遠處觀戰。而這時,以李倓為鋒刃的六十一騎已經衝到上前迎敵的五十多名奚騎的三十步內,策馬沖在最前面的李倓,更是領先身後四騎三四個馬位。

這位還有十幾天就要滿十九歲的大唐建寧王,此刻的眼睛已經紅得要噴出火來,心性單純剛烈,嫉惡如仇的他親眼看到了這些胡族獸兵的獸行,滿腔的怒火早已噴薄而出。

其實在他的心裡,未免沒有理想主義在裡面。河北局勢如此危急,按照李倓的完美設想,就是將安祿山和史思明調往長安撲殺之,隨後調遣重兵包圍河北幽州之地。解散這些幽州胡兵,強行對他們的部族進行編戶齊民。

這些胡人必定不幹,必定造反,然後各鎮重兵就在他們造反的第一時間,發動突襲將敢於抵抗者統統殺死。其餘戰俘為奴隸,用來修路挖礦,如此便可幾乎無損解決這個存在一百多年,越長越大的毒瘤!

可是師父卻不止一次說在自己這是在白日做夢,除非現在換你來做皇帝,而且君明臣賢,上下一心,這樣的無損構想才能勉強實現。

而事實也證明師父是對的,皇帝阿爺太昏聵,安祿山都已經開始造反了。皇帝阿爺還在諱疾忌醫,還在掩過飾非。

在天下大亂,局勢崩壞之前,皇帝阿爺想的不是如何解決問題,而是逃避現實,寄希望於那不可能的希望。

而在安祿山已經起兵造反之後,皇帝阿爺又反應遲鈍,自己和師父以及天策府所有高層將軍制定出來的平叛策略早就遞上去了,可是皇帝阿爺卻遲遲不肯下決定。

他還不肯傳檄天下共討安祿山,他還在寄希望楊國忠所說的。造反的只是安祿山一人,不出十天安祿山的部下就會將他的人頭送往長安!

甚至連河東節度使被捉了,被安祿山殺了祭旗了,皇帝阿爺也不知道趕緊任命一個。這已經不是昏聵了,簡直是麻木!

與此同時,李倓更有些惱火,因為楊光翙的被抓,其實是天策府放任的結果。

安祿山要造反,天策府早就知道也早就做了各種準備。比如聯繫顏杲卿,顏真卿,張巡,嗣吳王李祗(李峴的親叔叔,吳王李恪的親孫子),但就是沒有提醒楊光翙。

師父一早就有預言,安祿山在造反的時候,會去太原劫持楊光翙,但自己這邊卻故意放任這件事情,就是因為楊光翙是依附楊國忠才獲得的河東節度使之位,毫無軍事才能,他被劫持了正好可以讓李光弼上。

本來這一切都極為完美,哪知道皇帝阿爺就是遲遲不肯下任命,而現在坐鎮太原的太原尹王承業不但廢物,更加有許多貪功又自作聰明的小心思,比楊光翙還要不如!

國家危急如此,河北之地淪為地獄,數以百萬計的的漢家百姓正在慘遭殺害,無數漢家女子被這些禽獸糟蹋蹂躪,痛苦哀嚎;而且若是皇帝阿爺再不及時妥善應對,這些幽州獸兵還有可能殺入河南道都畿道,將那裡的一切美好毀於一旦!

此刻親眼目睹這些奚族騎兵的獸行,李倓心中滿腔的悲憤便一下化作了衝天的怒火,恨不能一桿長槍,一張寶弓,將這些幽州獸兵,有一個算一個,通通殺死,送他們去十八層地獄!

此刻李倓的眼中,世界已經是一片血紅,這些一臉兇惡朝自己衝來的奚族騎士,不但沒有讓李倓產生絲毫恐懼,反倒刺激得他渾身的血液燃燒,嘩嘩嘩嘩……李倓清晰無比地聽到了身體里血液奔騰的聲音。

這是傲血戰意第八層——血如驚濤,因為憤怒,李倓在第一時間就傲雪戰意激發到了他所能掌握的最高狀態!

轉瞬之間,李倓已經衝到五十名奚族騎士跟前,他大喝一聲:「我殺了你們!」面目猙獰有如魔鬼。

李倓的相貌可以算得上是英俊無比,但在此刻,和他正對面的兩名奚族騎士卻明顯有些膽寒,眼神中有慌亂的神色,動作也明顯慢了那麼一瞬,隨後大喊一聲,將手中長矛刺向李倓,然而李倓的長槍早一槍刺穿一名奚族騎士的脖子,隨後一個橫掃,這顆頭顱就已經和身體脫離,在頸血還未噴出的時候,李倓的槍尖就再次直接捅進另一名奚族騎士的嘴裡,猛的一攪,半顆腦袋就被攪成了爛西瓜,紅得白的一起飛濺出來。

李倓胯下戰馬速度絲毫不減,腥熱的鮮血澆在他的身上,非但沒讓他產生任何不適,反倒產生一種極大的愉悅。

此刻,李倓的腦中只有那些倒在地上的漢人百姓的屍體。以及那些在這些胡族獸兵身下痛苦哀嚎的漢家女子的畫面,李倓無比渴望這些胡族獸兵的鮮血噴射過來的氣息,或許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澆息他心中的怒火。

片刻之間李倓已經血染征袍,半張臉上都是鮮血。有如惡鬼一般。長槍再次如龍探出,槍頭髮出龍吟一般的聲音,再次鑽入兩名奚族騎士的耳後和眼睛,不等屍體倒下,李倓已經殺透敵陣。胯下駿馬神駒如龍長嘶一聲,去勢如電,載著李倓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殺向那些拚命沖向馬樁子的胡族獸兵當中。

敵人實在太多,李倓這次大槍不用扎刺而用橫掃,單手握住雞蛋粗細的大槍槍桿尾端,猛地用力抽出去,就聽見稀里嘩啦噗呲的聲音響成一片,李倓戰馬周圍十數名奚族騎士就都被這一槍掃到,一個個不是頭顱飛起。就是耷拉著半邊腦袋,血霧瀰漫,慘叫聲此起彼伏。

所有的奚族騎士都驚呆了,就只見李倓大槍如驚雷閃電一般在成百上千的奚人陣中盤旋飛舞,上下翻飛,簡直在馬前舞出了萬朵梨花,槍影說過之處,四下血花飛濺,人頭滾滾,慘叫聲響成一片。

這簡直不是人。簡直就是從地獄裡冒出的殺神。

如果他們早生十多年,參加過契丹、奚聯軍與大唐名將王忠嗣的桑乾河之戰,並能僥倖活下來,就能認出。此刻李倓用的正是天策群戰槍法戰八方和滄月,而且經過八層傲雪戰意激發,力量和反應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十來倍。

別說他們目前沒上馬,有兩三成更是連長兵武器都沒有,武力平白少了一大半,就是他們全都上了馬。李倓也有本事單人獨騎在這一千人的軍陣當中殺個七進七出!

這個時候李倓身後的六十騎也在第一時間趕到,這些親衛驍勇雖稍遜李倓,卻也仍是以一敵百的高手猛將,瞬間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而他們身後的一百騎則分為兩隊,一隊五十人四散分開射殺想要逃跑的幽州士兵,一隊五十人從外圍繞過這個村鎮,準備跑到北面將去路堵住。

大宅子門外,安忠志已經粗略披掛完畢,一名親衛給他牽來了戰馬,安祿山的兩個小兒子安慶祐和安慶長也已經從宅子裡面出來了,看到李倓這六十一名殺神凶獸,殺人如剪草般收割著這奚族騎兵的人頭,兩人頓時就嚇得變了顏色,渾身哆嗦。

倒是安忠志不慌不忙,命令親衛朝天上射出響箭的同時,自己也從戰馬上摘下他那張寶弓,搭上鵰翎箭對著李倓胸口一箭就射了過來。

安忠志正是幽州軍中,除了史思明和安守忠之外,為數不多的幾名射鵰手。

他本是東北草原上的一名奚奴,沒有名字,因為天生神力,臂力驚人,被幽州將領張鎖高收為養子,改名張忠志。

認了張鎖高當爸爸之後,營養跟得上,他的力氣於是發了瘋一樣往上漲,才十七歲,就能拉得動五石的寶弓,準頭也是極佳,於是脫穎而出,又被安祿山認作義子,選為射生官,改名安忠志。

後來他跟隨安祿山入朝,又因為箭法出眾,被李隆基留作射生子弟,這次安祿山造反,他便提前兩個月逃回范陽,幫助安祿山幾乎以一人之力,劫持河東節度使楊光翙,一張五石寶弓斷後,箭無虛發,上萬追兵竟不敢再追。

可以說安忠志就是幽州軍第一猛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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