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家國社稷 第十八章 論罪

大唐天寶十三年七月十一,驃騎大將軍、天策府統領、大唐蘭陵王摔率兵大敗攻入南詔腹地,天策軍生擒南詔王閣邏鳳,先取太和城、龍尾城,隨後唐軍在前南詔大將段儉魏的帶領下,率輕騎急驅龍首關,不等守將反應過來,成功佔領這座遏控南詔腹地北境的雄關,隨後唐軍與新武裝出來的白蠻軍接管了全部城防,南詔政權正式覆滅。

七月十二,上午辰時,名叫閣邏鳳的一代梟雄終於與打敗他的對手,大唐蘭陵王蕭去病正式會面了,會面的地點正是在他自己的王宮裡面。

到場的除了兩人,還有竹靈兒,一直跟在蕭去病身邊,李晟、馬燧,等軍中重將,還有隨軍中使賈奇俊,幾名四海商社的高層管理,以及兩名商賈代表。

前南詔這邊的成員則有,段全葛、段儉魏、趙眉丘、等領軍大將,楊傍佺等投降官員,姜如之、鄭回、婁靜等人,以及其他五詔,和爨氏的代表。

商議的事情,蕭去病沒沒有說,但眾人心裡都明鏡似的,應該就是南詔覆滅之後,雲南之地的管理問題,天策軍畢竟不能長期駐紮此地,這裡還得交給當地人去管不是。

想通這點,這些望風投降的當地土著,還被俘後又立功的唐人官員,一個個都是又緊張害怕,又興奮期待。

眾人到齊之後,蕭去病命蕭玄、蕭黃和陳大海給每人奉上一杯熱茶,什麼作料都不加反而茶香四溢,用得又是水晶杯,可以親眼看見一片片茶葉在杯中上下沉浮,這樣的喝茶方式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加上茶具的珍貴,一時間很多當地土著都有些不敢去碰杯子,被俘唐朝官員則不停驚嘆,心說這蘭陵王果然是富可敵國。

「本王就不拐彎抹角了,這次叫諸位來。就是商議這雲南之地今後的管理問題。」茶香裊裊中,蕭去病開口道,但說的第一件事,卻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

「這些年來。南詔之地發生了多場大戰,十年之內,因戰亂而死的人,沒一百萬,也至少有五十萬。特別是幾次大戰。都是殺人盈野,死傷枕籍,血流成河。

死這麼多人,這其中包括我們唐人,也包括之前的南詔人。說實話,本王雖然殺人無數,但內心卻是追求和平的,看到死這麼多人,兩邊的百姓飽受戰亂之苦,本王很心痛。今天請諸位來。就想和諸位商量出一個消除戰亂,永保太平的方法方案來,本王的宗旨就是,愛和平,不要戰亂。」

「蘭陵王憂國憂民,讓人欽佩……」

「蘭陵王宅心仁厚,是我等雲南百姓之福……」

眾位當地土著唯唯若若點頭,阿諛奉承,唯有閣邏鳳心裡大罵:這蕭去病簡直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現在卻說對戰亂死人心痛。還說愛和平,不要戰亂,臉皮當真是比城牆還厚,不過成王敗寇。還不是隨他怎麼說。

孤王倒要看看他能提出什麼消除戰亂,永保太平的好辦法出來。

「不過在說這些之前,本王相對之前南詔和大唐發生的所有事情,做一個總結。死了這麼多人,這其中的是非曲直,總要有一個結論。也好給世人引以為誡不是?

對於這些事情,本王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有一個不太成熟的結論,諸位想聽嗎?」

「蘭陵王請說……」

「我等洗耳恭聽……」

「本王覺得,若從大的政策上和對待具體事務的解決方法上來說,大唐自然是全錯,而南詔幾乎全對。」

「……」這些當地土著一下傻眼了,表情錯愕,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閣羅鳳則錯愕的同時,微微又有一些自得。

「但若從大唐和南詔之間,關係發展的來龍去脈上說,評價其中的是非情理對錯,本王覺得,全都是南詔的錯。」

眾土著越發錯愕,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自然對此不是很認可,但也不敢辯駁,只能沉默對待,唯獨閣邏鳳一無所有,已經豁出去了,他神色激憤,目光冷熱,開口抗辯道:「在下到倒想聽聽蘭陵王高論,如何就是南詔全錯?」

蕭去病看都沒看一眼,輕嘬一口清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開口:「我大唐對於治理各藩國、內附部落的政策一向就是以夷制夷,這點不用本王多說,相信眾位也都清楚。

本王並不是說以夷制夷這項政策全錯,但這項政策確實出了太多的問題,而且一直被野心家利用。前有突厥為禍多年,而被我太宗皇帝平定,太宗仁慈,對投降內附的突厥遺民優之厚之,使其居於我河北腹心之地,以及雲中,河曲等地,且不收其賦稅,仍由其酋長統帥其族人,准許其保留軍隊,政策之優渥,可謂達到了極點。

可是我大唐這麼做,最後換來了這些突厥人的感激了嗎?沒有,太宗駕崩,西突厥即刻造反,攻陷安西四鎮,後被平定;再之後,大唐征討吐蕃失利,國力受損,突厥又反,為禍邊疆數十年。

這就我們大唐以夷制夷政策的第一個問題,讓夷人自己管理夷地,大唐幾乎完全參與管理,也不對這些夷人進行教化,使得他們幾十年來,一百多年以來,都與沒投降內附之前一樣,他們不會對大唐產生絲毫感情,只會從大唐獲得好處;不會對大唐宥一點感激,只會覺得大唐傻。」

這分明是有所指了,舉例子雖然是說突厥,但分明也是在罵南詔忘恩負義,只會從大唐獲取好處,而對大唐沒有一絲感激,感情。

眾位土著心中憤憤,又覺得好像真是這樣;不過轉念又想,唐人其實也不是什麼好鳥,這些年來,也沒少搞一些小動作,背後挑撥各部族相鬥什麼的;閣邏鳳心中冷笑更盛,心說大唐本來就是傻,才會被自己父子兩耍得團團轉。

蕭去病繼續道:「大唐以夷制夷第二個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就是妄圖以甲夷制乙夷。到最後卻被野心家利用。

這也有前例,後突厥默啜時期,突厥屢次寇邊,朝廷每次征討突厥。默啜都向朝廷請求,為朝廷征討同為叛逆的契丹、奚,朝廷每每上當。

本朝也是如此,諸爨造反,殺築城使越崔都督竹靈倩。朝廷以夷制夷,不去徹查竹靈倩被殺事件的來龍去脈,只想快點平定叛亂。

在南詔的運作下,朝廷發詔書讓南詔征討諸爨,卻不料諸爨造反本是南詔暗中挑撥教唆,經此一事,南詔趁機插手滇東事務,這樣才有了後來的南詔之亂。

可以說,朝廷對整個這件事的應對都是極其錯誤的,甚至是愚蠢的。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相信諸位也都已經了解。說白了,這事就是朝廷被南詔戲耍利用了,同時也是朝廷以夷制夷帶來的惡果。

這些就是大唐在大的政策上的和對待具體事件的解決方法上的錯,從這點上來說,自然是大唐全錯,南詔應對得當,巧妙利用大唐的以夷制夷的政策,一次次發展壯大。」

蕭去病說完,特意走到閣邏鳳面前,拱了拱手。認真道:「說到這裡,去病不得不佩服,雲南王,好手段!」

閣邏鳳臉色肅然。淡淡開口道:「蘭陵王如何不說李宓在爨氏施挑撥離間之計,挑動爨崇道殺死親叔父和親兄弟,以致生靈塗炭;怎麼不說張虔陀勒索賄賂,試圖侮辱同行女眷,並誣告我南詔將反?」

蕭去病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李宓奉行以夷制夷的政策。挑動爨崇道殺死親叔父和親兄弟,妄圖將南詔的勢力清除出滇東,最初確實達到了效果。

但云南王你掀了桌子,應爨歸王妻子的請求,直接出兵殺滅了爨崇道,兼并其人口和地盤,大唐就沒轍了。這件事更加說明了以夷制夷政策的巨大問題。

張虔陀則是執行鮮於仲通的意志,想要逼反南詔以獲得軍功,輕易挑起戰事,最後卻是全軍覆沒的下場。張虔陀自然有錯,鮮於仲通更是罪該萬死。」

頓了頓,蕭去病道:「當然,要是那鮮於仲通有本王的一半本事,能用低於千人的傷亡,解決南詔之事,那他就算有大功於國,張虔陀也可以算是為國犧牲的英雄。

可惜兩人都是庸碌無能,且自以為是之輩,全都死有餘辜,本王恨不得將其挖墳掘墓,挫骨揚灰。」

這明顯是在誇自己,臉皮之厚實屬罕見,不過他確實做到了,死傷不足四百,就平定了南詔十多萬軍隊,而且對李宓和張虔陀做的事情也沒有掩飾迴避,閣邏鳳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下面來說南詔事件的來龍去脈,是非曲直,本王為什麼說全都是南詔的錯。」蕭去病回到位子上:「之前,這片土地上,有八詔(加上矣羅識和時傍兩族),有白蠻,有爨氏,期間互相攻打兼并,就不多做敘述了,只說六詔。

六詔之中,其他五詔在北,靠近吐蕃,雖然很早之前就歸附我大唐,但在吐蕃的壓力之下,時常棄唐依附吐蕃,而只有蒙舍詔(在六詔最南,所以又稱南詔)始終附唐,因此獲得我大唐的支持。

蒙舍詔處處表現得極為忠誠恭敬,加之皮邏閣不斷賄賂劍南道的大唐官員,以致朝廷認為蒙舍詔可為我用,遂默許南詔兼并其他五詔。

不然,如果不是朝廷的支持和偏心,越析詔詔主波沖被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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