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長安洛陽 第七十四章 要有信仰

李岫臉上露出有些激動的表情,沒想到蕭去病會如此肯定他的父親。對於這點,李岫是清楚的。

李林甫並沒有尸位素餐,他在宰相的位子上是做事的,每天都盡心儘力處理如山的公文,勞心勞力,十九年沒有一天休息。大唐在阿爹的治理下,也在穩步地向前發展。

李倓聽到蕭去病這樣說,一雙眼睛立刻瞪得溜圓,好像不認識蕭去病一般,頭髮簡直氣得要立起來,彷彿在向兩人詮釋什麼叫怒髮衝冠。

蕭去病沒有理他,心說這孩子還要繼續歷練,或許應該把他放出去,多經歷一些事才能成長。蕭去病繼續說道:

「但是李相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私心太重,嫉賢妒能!他的私心在於為了保住相位不惜一切手段;

為了杜絕邊將入朝為相,他向陛下建議重用不識字的蕃將守邊,這其中的危害我不說相信岩璋兄也能想到;

為了排除打擊所有的競爭對手,他口蜜腹劍,手段用盡,李適之,嚴挺之都是這樣被他排擠的;

這還不算,僅僅是因為王忠嗣功勞太大,能力太高,李相害怕他入朝為相,竟然喪盡天良陷害如此大唐柱石,國之良將至死!」

李岫臉色越來越難看,對於蕭去病說的這些事,李岫比誰都清楚他阿爹做得有多過分。他也曾多次勸誡過,但李林甫總說勢已如此,如之奈何。

已經做了這麼多壞事,得罪了天下人,就更加要牢牢保住相位,否則一旦失勢,就會被人群起而攻之,死無葬身之地。

彷彿會讀心也似,蕭去病繼續道:「除了這些,李相更是得罪了天下人,還是為了保住相位,他堵塞了天下學子的進身之階,弄出一個野無遺賢的鬧劇,雖然陛下果真被他蒙蔽,但那些因此無法入仕的學子卻將李相恨得要死。

李相現在每次出門,身邊都是高手環伺,一百名金吾衛士兵為其開道,可知李相也知道害怕了;

我聽說他每晚睡覺都不安穩,睡半個時辰換一個房間;家中夾壁暗道遍布,每日提心弔膽,貴為宰相,日子卻過得連普通富家子都不如。去病不才,有一言請岩璋兄替我問問李相。」

李岫疑惑道:「蕭大將軍請講,岫一定把話帶到。」

蕭去病道:「李相年齒今年六十又九,春秋已高,我觀他臉色潮紅,說話氣喘,可知他憂思過多,五心煩熱,不思飲食,夜間盜汗……」

蕭去病頓了下,緩緩說道:「不知道李相可曾想過,一旦他病倒或是故去,他之前得罪的人可會放過他?

要踩著他往上爬的楊國忠可會放過他?他的身後事會如何?他的子孫會如何?岩璋兄或是你哪位兄弟可有這個本事應對這一切?」

李岫的汗一下就流了出來,阿爹一直說勢已如此,就更要牢牢保住相位和權勢,怎麼就沒想過他年歲已高,而且食少事多,已經強撐不了幾年了。一旦阿爹身死,靠我們又如何面對這天下皆敵呢?

蕭去病嘲諷道:「難道李相指望楊國忠會善待你們?楊國忠小人也,睚眥必報他不會不知道吧?難道他指望吉溫或者安祿山到時候對你們施以援手?

你們大概不知道吧,三姓家奴吉溫早在幾年就已經背叛了李相,同時投靠了安祿山和楊國忠,現在他還想來投靠我,呵呵,吉溫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

旁邊的李倓一下笑了起來,師父說話真逗。李岫顫聲道:「那還有安祿山呢?」

蕭去病笑道:「安祿山就更靠不住了,安祿山其性如狐,雖然每次在李相面前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但請李相以己度人試想之,一個人身居高位之人,難道不是越害怕一個人,就越發地想除掉一個人嗎?否則即使身居高位也每日膽戰心驚,又有什麼趣味呢?

人之常情如此,那安祿山又豈能例外。李相得勢一天,安祿山大概會對他懼怕恭敬一天,一旦李相失勢或者故去,只怕第一個跳出來撕咬李相的就會是這個安祿山。

他又是一個報復心特彆強的小人,只怕到時候你們就都死無葬身之地了。」

響鼓不用重捶,李林甫多聰明的一個人,特別是對人心陰暗面的認識,只怕要勝過蕭去病幾倍,這話一傳到他耳朵里,他自然就能明白蕭去病說的沒錯。

這種心理,本來以蕭去病這樣的人生經歷是說不出來的,但他卻對這段歷史較為熟悉。他知道在原來那個時空里,遠在范陽的安祿山知道李林甫已死的消息,這把懸在他頭上的利劍終於撤去,他竟然興奮激動得兩天睡不著覺。

然後緊接著安祿山就開始報復行動,與楊國忠勾結,指使被自己招攬的前阿布思的手下誣告李林甫勾結阿布思謀反作亂。

以致已經下葬的李林甫還被李隆基下令將屍體挖出來,將陪葬的紫色官服和寶珠等扒下來,改用小棺材下葬,子孫通通流放發配,最後全都被痛打落水狗,死於非命。

李岫已經四十不惑,倒也不傻,知道蕭去病不會單單只是為了給他阿爹提個醒,必然有自己的目的。

他重新審視了一下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迅速崛起的政壇新秀,沉聲道:「蕭大將軍只怕不只是想說這些話吧?」

蕭去病看了李岫和旁邊的李倓一眼,這小子耳朵豎得高高的,眼睛亮亮的,偏偏又努力裝出一副不怎麼關心的表情。真是夠了,這個樣子騙得到人才怪呢。

蕭去病笑著道:「自然,我想和李相達成一個約定。」

李岫一臉疑惑:「什麼約定。」

蕭去病娓娓道:「首先,有些話要岩璋兄先幫我帶到,第一個,我無心相位,只想將四海商社做好,賺許許多多的錢,然後把大唐武學的事情做好,練出一支精兵來;

所以我不會對李相產生任何威脅,這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我也無心與李相為敵,即使之前他與王鉷一起陷害我。」

李岫道:「我該如何讓家嚴相信你能冰釋前嫌,以德報怨呢?」

「相不相信是你們的事,我相信李相有自己的判斷,而且我也沒說過要以德報怨。」蕭去病笑道:

「下面是約定,可以叫做互不侵犯之約定。我不會與李相為敵,李相也不得與我為敵,如果我與某一方相鬥,比如楊國忠、陳希烈、吉溫、安祿山等,請李相保持中立。

作為回報,我可以做出兩點承諾。第一,假若不久之後楊國忠與李相相鬥,我也保持中立,兩不相幫;

第二,假若李相能謹守約定,一旦日後李相仙逝,我當出手儘力護佑李相之兒女子孫的周全,至少保證你們不會被流放,被人害死。」

李岫盯著蕭去病看,還是那句話:「你這些話,讓家嚴如何相信呢?」

蕭去病無所謂道:「你只要把話帶到就成,隨你們信不信。我還有事要忙,岩璋兄就不送了。」

李岫剛一出門,李倓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師父啊,你真要與李林甫和解?日後還護佑他的子孫?」

蕭去病道:「這要看他,如果他和解,我就與他和解。」

「那他會相信你師父的話嗎?」

「前面的話他全部都會信,後面的約定我也不知道。」

「可是,師父,李林甫是個大奸臣啊!」

蕭去病笑著拍了拍李倓的肩膀:「傻瓜,這又不是交朋友,我管他是不是奸臣?

這是朝堂鬥爭,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是安祿山,即使李林甫再壞,但如果與他合作對我們,對我們,對朝局有好處,合作一次又能如何?

並不是說合作了一次,就要交心,就要成為好朋友。今天合作,也許明天就互相進攻。然後還有可能又過一天來了個新敵人,兩人臨時再合作一次,合作完繼續相鬥也是可以的。

小倓,如果以後你要與敵人相鬥,要記住兩條,一條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還一條是拉攏一批,分化一批,打擊一批。這些都是與人相鬥的準則和藝術。」

李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會很用心地記下,一輩子都不會忘。

蕭去病連忙道:「記清楚,這些都是對付敵人和對手用的,對待自己人還是待之以誠,用的又是另一套守則了。」

蕭去病真怕把他教壞了,到時候在自己的團體裡面,甚至對待自己也來這一套,那豈不是完蛋。

李倓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有些興奮,儼然學到了最厲害的本事,他大聲道:「對待自己人是不是像師父對待小倓、子美先生、李將軍、馬將軍還有沐風皓月那樣?推心置腹?」

蕭去病搖頭:「這些都是小者焉,對待自己人,最重要的也是兩點,一個是團體的利益,一個是團體的思想。

前者是說,我們做的任何事情,首先要維護的都是我們這個團體的利益。每一項政策和舉措都要讓團體的大多數人受益。這樣團體里的每一個人才會由衷地喜歡你,佩服你,擁戴你。

後者比前者還重要,也是我的最終目標,只是現在還沒辦法做到。最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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