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鐵憨憨的迷弟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絲照會,

甚至連周老闆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媽的,

這真是暴烈脾氣啊,

說炸就炸啊!

如果拋出一個論題,論一個人和你面對面坐著喝酒時忽然放了個屁,是什麼感覺?

估計很多人願意參與討論和回答。

但如果是:

論一個人和你面對面坐著喝酒時忽然整個人炸了,

是什麼感覺?

「……」

宛若一陣風,

忽然迎面吹來,

吹起了你的頭髮,吹亂了你的劉海,吹眯了你的眼,

然後,

眼前原本坐著的那位,

就不見了。

杯子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周老闆長舒一口氣,

好在,

這裡的人都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身體,否則如果是血肉之軀在自己面前炸了,那得多噁心人?

是的,

在這個時候,周老闆後怕的是這個,這是作為一名深度潔癖患者的本能。

其實,也是因為周老闆真的不認為自己會輸,所以心安理得得很。

「你這是敬的是誰,這反應也太猛烈了。」

情緒恢複平靜之後,周澤在心裡問道。

「蚩……尤……」

鐵憨憨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落寞,還有那麼一股子的意猶未盡。

這杯酒,

他沒喝得過癮,

酒中的畫面,酒中的故事,還沒展開,就結束了。

這感覺,就如同講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的山上,有一個老師傅,有一天,老師傅炸了。

劇終……」

周澤笑了笑,

這確實有點欺負人了,

其實,

這賭酒的原理也很簡單,尤其是在先前自己進亭子時,鐵憨憨就對自己說過,那個男子那會兒看似是改變了四季風景,實際上改變的還是周澤自己本人的心境。

心態不同了,所看到的景色,自然也就不同了。

跟安律師一樣,可能玩兒的具體路線不同,但大方向是一致,走的還是精神流。

這喝酒,比拼的是一種感悟,要麼是我的人生壓垮了你,要麼是你的人生沖碎了我。

男子以為自己找到了軟柿子,畢竟在之前的幾十年里,他一直被那位婆婆虐,

誰曉得,

他找了個這個世界上可能是最堅硬的幾塊鋼板了,

還美滋滋地主動地湊上去,

求撞擊,求教育,求鞭撻;

最後,

求仁得仁;

先前的兩杯酒,

一杯是過去的世態炎涼,一杯是金戈鐵馬意氣風發,但可能真的是層次不同,看的風景也不同吧,在男子眼裡,足以精彩豐富的一生,在贏勾眼裡,跟一群螻蟻在搬家一樣,無聊沒勁得很。

好了,

周澤站起身,

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打了個呵欠,

就剩下一個了。

……

蓑衣少年的手在抖,

雖說不曉得他Cos的到底是姜太公還是柳宗元,

但想表達的,終究是那麼個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意境。

現在,他維持不住了。

當周澤轉身,看向亭子外的少年時,見少年顫顫巍巍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是出自善意的笑容,因為他能感覺到,少年的一些表情,其實真的不似作偽,而完全是真情流露。

他是這面湖,湖就是他,湖面如鏡,鏡面如心;

在自己的心上釣魚,再遮遮掩掩什麼的,反而就沒什麼意思了。

「你是最後一個了。」

周澤開口道。

周老闆也留意到了,自己最近的畫風似乎有點跑偏,好多次說話和做事以及所處的場景,總給自己一種自己是反派BOSS的異樣感。

再加上很多先入為主的理念,

總有種自己快要被正義的力量擊敗即將嘎屁的錯覺。

少年慢慢走來,

在少年的腳下,

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能看見的湖水深處,

他看見了一抹濃郁的黑色,

這黑色,

是亭中自己鄰居魂飛魄滅前最後的內心寫照。

少年能感知到他臨死前的恐懼,

那種一刻都無法再承受直接靈魂崩潰的大恐懼。

他,

究竟看見了什麼?

少年終於走到了亭子外面,

他沒進來,

隔著欄杆和周澤對視著。

對視了一會兒後,

他又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你是這裡的湖精?」

周澤問道。

「婆婆說我,是湖靈,是湖的靈韻所出。」

反正只是一個稱謂的事兒。

周老闆倒是不急得去問他要賭什麼,反而覺得逗弄一下這個小正太還挺有意思的。

其實,書屋裡的小屁孩也挺多,

但你看看無論是小蘿莉還是那個情聖系小男孩,有特么的一點孩子的童真樣子么?

「我很害怕。」

少年低著頭說道,

他能看見那一團黑暗,到底有多麼的驚人。

「認輸就好。」

周澤只能這般去寬慰。

跟之前幾個人一樣,直接認輸,大家都省事。

少年深吸一口氣,湖面開始平靜下來,

「我不賭的。」

「嗯?」

最開始的老叟說過,這個村子現在的有七個住戶,一路走來,應該都是賭棍吧,怎麼這最後一個,不賭?

「我真的不賭的,婆婆把我留在這裡,我就一直留在這裡了。」

「你就沒想過離開?」

少年搖搖頭。

隨即,

少年開口道:

「因為婆婆說,讓我留在這裡,支撐著這個村子的存在,有朝一日,她就會帶我去看大海,真正的大海。」

「大海?」

少年臉紅了,

雙拳緊握,

道:

「我是湖泊,心向大海。」

「那你更應該出去才對,去外面看海,也不要走多遠,往南走一點點,就能到海邊了。」

通城,其實就在長江入海口的位置。

少年搖頭道:「那不是海,那不是海,那不是我想像中的海。」

「那你想看的,是怎樣的海?」

少年臉上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攤開雙手,

湖面開始升騰起來,

形成了一道道珠簾,

珠簾開始擴散,開始擴張,

這一刻,

整個湖面像是一下子變成了琥珀般的浩渺世界。

周老闆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青銅戒指開始顫抖起來,

這是結界,

能夠讓青銅戒指都開始有反應的結界。

周澤恍然,

那個婆婆是把這小男孩誆騙在這裡,

讓他去給自己的賭坊形成特殊的結界,

甚至可以說這個少年,其實就是這座賭坊的根基!

「婆婆騙了我,我知道。」少年有些茫然地繼續道:「每次婆婆來,和他們賭完,我就問她,找到我想要的海了么?

婆婆總是回答我:快了,快了,讓我再等等,再等等。」

「你也就真的一直等到了現在?」

少年又搖搖頭,「婆婆說,在這裡,看著他們,就能看見比湖泊更幽深的東西,那就是人心,我想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覺得婆婆說得有道理。」

「好了,既然你不賭,就告訴我,怎麼從這裡出去吧。」

周老闆也懶得難違這老實孩子了。

誰曉得少年卻忽然抬起頭,

彷彿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

盯著周澤,

道:

「我想看海。」

這感覺,像是在小孩子在跟大人喊:「我要吃糖!」

「你問我做什麼?」周澤有些奇怪。

「因為之前那個老爺爺說,你這裡有海,海在你這裡。」

「我這兒只有鹽。」

「鹽?」

「對,其實想變成海很簡單,你先告訴我怎麼出去,我出去後給你買一車鹽,過來給你倒上,你就變成海了,至少,你有了大海的味道。

或者,再送你半車海鮮,味道就更像了。」

蓑衣少年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

但總覺得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

他微微側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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