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狗咬狗

呼……呼……呼……

呼吸聲,變得格外沉重;

似乎自己肺部的每一次擴張,細微到每一處毛孔,都可以無比清晰地感知到;

皮表溫度降得很低,

肌肉,

細胞,

甚至是靈魂,

在這裡,

都被無窮地壓制住了。

安律師睜開眼,

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棵白色的柱子上,

從柱子上延伸出許多骨刺,

刺入著自己的四肢百骸。

就像是一隻蜈蚣,對你張開了「雙臂」,擁你入懷抱。

呼……呼……呼……

安律師下意識地想要掙扎,想要反抗,他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自然曉得自己現在的處境,但無論是要做出什麼選擇,總不能就這樣傻乎乎地在這兒認命。

「咔嚓……」

「咔嚓……」

「咔嚓……」

一根根骨刺從自己身體被拔開,

安律師感覺自己的靈魂就像是一個被扎了無數個洞的破氣球,

就差直接化作爛泥了。

踉踉蹌蹌地從柱子上下來,

安律師抬起頭,

想要離開這個幻境,

但很快,

耳邊就傳來了浪潮的聲響,

驚濤拍岸,但這次,卻拍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嗡!嗡!嗡!」

腦子裡一陣眩暈,根本就無法集中精神,安律師跪伏在了地上,抬起頭;

在自己前方,是一片黑色的大海,而自己本人,則跪在沙灘的邊緣。

海水一次次地上岸,又一次次地退回。

沙灘上,殘留的不是貝殼海參,而是一隻隻眼球,還在那裡左右晃動,瞅著四周。

在這大海的上方,

掛著的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

而是一隻血色的眼眸。

「喂,我說,這是幹嘛?」

安律師對著大海喊道。

明明已經在精神意志上對自己完成了絕對壓制,

卻又在這個幻境里把自己給放出來,

這是搞什麼?

海水滔滔,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安律師的抱怨。

「喂,喂!」

安律師繼續喊道。

而後,

他偷偷地指節攥緊,慢慢地點向了自己的腦袋。

「轟!」

一聲炸雷,

直接響起。

安律師抱著腦袋倒在了地上,

不停地哀嚎起來。

每次,他只要想著偷偷地破開幻境,就會遭受這種當頭棒喝!

人都被你俘虜了,還虐待俘虜玩兒,有意思么?

等到安律師再次緩過勁兒來,蹲起身子時,他看見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海水中,有一個女人的背影。

女人背對著他,泡在海水之中浮浮沉沉,潔白的後背,似乎每一個曲線都在詮釋著造物主的奇蹟。

但對於安律師來說,此時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

「喂,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啊!」

安律師高喊道。

哪怕中了招,至少也讓自己做個明白鬼啊,而且他心裡更明白一件事,既然把自己「壓垮」了,再提拉起來,肯定不是為了簡簡單單地殺了自己這麼簡單。

「你不配問這個問題。」

女人清冷的聲音忽然自安律師身後傳來。

安律師猛地一驚,

前方海水中的女人消失了,

他馬上扭過頭,

看向了身後,

後背,

還是後背,

女人的下半截身子在沙灘之下,依舊只留給了他一個後背。

只不過,

這一次女人的髮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連帶著那讓人垂涎想上去品嘗的耳垂都是那麼的清晰。

安律師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然後,

他迅速爬起來,

想繞到前面去,

老子要看看你的正臉!

曾參與過陰司政變活動,又毫不猶豫地跪伏在了周老闆的腳下,

要知道,無論是那位幽冥之海的主人還是那位泰山府君,

於陰司來說,

都相當於清朝政府對朱三太子的態度,

安律師的性格可見一斑,光棍兒起來,真的很虎。

所以,

在這個時候,

他也毫無畏懼,

死之前再瞧個美人兒,

不虧!

只是,

任憑安律師怎麼去繞,怎麼去跑,他眼前的女人,

永遠都是背影在對著他!

終於,

安律師跑累了,

叉著腰,

氣喘吁吁。

你是背影殺手啊,

所以故意不給老子看正臉?

「安不起,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呵。」

安律師表情不屑,

想收買我?

想賄賂我?

想策反我?

這時,

腳下的沙灘開始龜裂,

一隻碩大的鎏金毛筆緩緩地從沙海之下浮現而出,

同時,

在毛筆下方,

還有一本古樸的陰陽冊托舉。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今朝許你,判官階位!」

「呵……嗝兒……」

安律師愣住了,

然後笑了笑,

道:

「我有什麼值得被收買的?我覺得,還是直接掐死我來得簡單。」

「我不是來殺你的。」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懂。」

「然後,我要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要做。」

「這麼清閑的么?」

「你的身體,已經被我掌控了。」

「……」安律師。

……

「吧唧!」

一腳踩在爛泥里的感覺並不好,

尤其是對於深度潔癖患者來說。

但好在周老闆並不矯情,尤其是在不該矯情的時候絕不會找事兒。

終於,來到了清理出來的位置,周澤拿出鑰匙,打開了保險柜的門。

走進去後,

熟悉的荒腐味道撲鼻而來。

在那朱門前,蜘蛛的身子宛若石雕,他像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又像是一個殉葬品。

再次經過了那條舌尖上的甬道,

終於,

又來到了這個祭壇的深處。

籠屜,

依舊保留在那裡,

一切的一切,

宛若是宿命的輪迴,

周澤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快地故地重遊。

在當初離開時,他是想著過個幾年,等自己想辦法把鐵憨憨弄醒後,再來這裡,所以才讓安律師在這裡重修了療養院。

但計畫趕不上變化,

鐵憨憨蘇醒得比預想中快多了,

而療養院,

也在一場泥石流之中被摧毀。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從籠屜里傳來。

像是主人家磨刀霍霍向牛羊,準備招待遠來的朋友。

鶯鶯和小男孩沒有繼續往裡走,在這個地方,他們本能地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氛圍,也擔心自己會受到影響,所以都停留在入口邊緣位置。

周澤繼續深入,

走到了籠屜面前,

伸手,

揭開了籠屜。

半張臉依舊被一根鐵棍兒貫穿在這兒,

他抬起頭,

目光平靜地看著周澤,

這種感覺,

像是刑徒在等待著最終的宣判,

而至於宣判的結果,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無非,

就是一個過場。

「你來了。」

半張臉開口道。

周澤沒回答,因為他不知道對方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鐵憨憨說,其實,到了這個地方,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在等待鐵憨憨接管自己的身體,然後該吃吃,該睡睡了。

「但你來的不是時候,有人在你前面來過了。」

周澤目光一凝,

道:

「是誰?」

半張臉笑了,雖說他現在這個樣子,笑這個表情做起來有點艱難,但他還是在笑。

「一個來討債的人。」

半張臉砸吧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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