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朗坐在一口沙發上抽著煙,面前放著一杯加了冰的啤酒。
周澤走過來,伸手端起啤酒,一飲而盡。
「你怎麼了?」許清朗知道周澤平時是不喝酒的。
「跟你上次在那個柯基女孩面前炫耀自己有二十多套房一樣。」
「……」許清朗。
一段時間的沉默後,許清朗給周澤又倒了一杯酒,兩個男人靜靜地坐著。
「和你說些事兒吧,昨天本想說的,但沒心情。」
「我現在也沒心情。」
「不就是骨灰被人偷了么,相當於你以前的剪下來的腳趾甲被一個變態收集了起來,有什麼好耿耿於懷的?」
「你說得倒是輕鬆。」
「我倒是很羨慕你,我覺得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一邊喝著酒一邊傷感我的骨灰被人偷了這件事,我躺在被子里都能笑出聲。」
許清朗一臉認真地表情,
是啊,
如果是祖墳被刨了或者爹媽骨灰被仇人偷了,那肯定憤怒,著急!
但好像還真沒人遇到過自己骨灰被偷了後還能著急的。
「所以我是不是應該發一個微博,低調奢華有內涵地得瑟一下?」周澤反問道。
「呵呵,開玩笑,對了,竊賊找到了沒有?」
「小蘿莉還在找。」
周澤現在,只能等消息。
就在這時,周澤和許清朗一起看向樓梯口那邊,老道背著一個男子走了下來。
「怎麼了?」周澤問道。
跟在後面的唐詩沒搭理周澤,外面停著一輛計程車,唐詩和那個男子一起坐進了計程車里,看樣子,他們是打算走了。
剛來就走,那人還昏迷著,
最關鍵的是昏迷時居然還「抖」一下,
落了滿地的鬼差證。
周澤還沒來得及等他醒來聊兩句呢,人家就準備離開了。
當然,周澤也沒挽留,因為彼此都清楚,大家都不是那種客氣含蓄喜歡客套的人。
想留就留,
想走就走,
沒必要欲拒還迎做什麼表面功夫。
計程車開走了,但讓周澤有些意外的是,老道又退了回來,他居然沒走。
周澤以為老道會跟著一起走的。
老道走回店裡,像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喂。」周澤喊道。
老道扭過頭看向周澤,一臉憨厚地笑笑,道:
「老闆,唐小姐帶著梁先生走了,之前唐小姐就已經安排好了新的住處,他們準備去上海,她說現在證件也有了,也不方便再叨擾老闆您了。」
「你怎麼沒跟著去?」周澤問道。
「我是您忠誠的老道啊!」
老道說得一臉義正言辭。
「說真心話。」
「我離不開您,放不下您。」
「真心話。」
周澤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梁先生現在這個樣子,近期冥店不可能開起來的,我跟著也沒事兒做,所以只能繼續在您這裡幫忙了。」
周澤點點頭,走到自己吧台那邊,這些日子,生意不錯,送了不少鬼下去,所以冥鈔積攢了很多。
抽出了一半,周澤拿出來遞給老道,
「送給他們吧,他們初來乍到的,應該缺錢。」
周澤擔心唐詩如果缺錢的話,她會直接去搶銀行,那個女人,什麼事兒都可能做出來。
冥鈔能當消耗品,也能當銀行卡用,反正燒了後就有人在你門口掉錢。
沒料到老道直接搖頭,道:
「老闆,梁先生很有錢的,他在上海就有好多套別墅,全國各地都有房產,還藏了很多箱小金魚。」
「……」周澤。
心,
痛得無法呼吸……
周澤覺得自己在一個小時之內承受了兩次暴擊,
而且都是在無形之中。
把錢放回去,周澤默默地坐了下來。
這時候,恰好門口跑過來一個女孩,女孩穿得有些破爛,甚至可以用衣不遮體來形容。
其實,說實話,
這年頭在黨中央英明領導下,全國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地提高,人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在不斷地豐富和充實。
新時代新政策,
在精準扶貧措施的幫助下,貧困戶也能得到很大的幫助,可以說,全國人民奔小康的時代已經不遠了。
哪怕有一些城市裡也會有一些乞丐,但這些年見到乞丐凄慘到衣不蔽體地步的,還真的是很少見了。
老道還在擦著桌子,似乎沒看見小女孩進來。
而小猴子則是直接跳到了老道的頭上,兩隻猴爪子掐住了老道的腦袋,操控老道向小女孩的位置看去。
「有鬼來咧?」
老道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從口袋裡取出牛眼淚給自己擦上。
沒辦法,這個書店裡,只有他不能直接見到鬼。
看見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後,老道很自覺地看向周澤。
「老闆,來客人了,接客啦。」
這一老嗓子喊得,
像是夢回古代迎春樓。
姑娘們,
出來接客啦!
來啦,
媽媽。
許清朗站起身,準備冷盤和酒水,周澤則是示意女孩跟著自己過來。
女孩有些懵懂,也有些畏懼,她看了看周澤,又看了看老道,但還是根據自己本能,跟著周澤走到了包間里。
周澤坐下,示意對方也坐下。
女孩坐了下來,許清朗也端上來幾個冷盤小菜還有一個饅頭。
當他準備倒酒時,周澤示意不用了。
雖然是鬼,但畢竟還是個孩子。
而且從小女孩的神態可以看出來,她不是那種天山童姥類型的存在。
女孩開始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顯然是「餓」壞了。
而這種餓,更類似於生前其實就「餓」著了。
周澤默默地坐在那裡,看著女孩吃。
等到女孩吃好了之後,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道:
「好飽啊,吃飽的感覺真好。」
女孩的話里,帶著濃濃的通城地方方言口音。
這個年代的小孩子,你讓他說方言可能都說不起來,基本上是一口的普通話。
「吃飽了,就上路吧。」
周澤準備打開地獄之門。
小女孩有些畏懼地看著周澤,但也沒哭,也沒吵,就默默地等待著。
「等下。」一邊一直在看著小女孩吃東西的許清朗忽然開口道:「想吃點肉么?」
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後眼睛裡放光,不停地點頭。
「那等著。」
這話是對小女孩說的,也是對周澤說的。
得嘞,老許要做好人,大善人,周澤也沒阻止的理由,他也繼續坐在那裡。
過了一刻鐘時間,許清朗端出了一盤紅燒肉過來,小女孩繼續開始吃。
實際上鬼吃食物吃的是供奉,是香火,小女孩看似吃得風捲殘雲,但實際上桌上的菜在普通人看來,根本就沒被動過。
「肉,好吃么?」許清朗問道。
「好吃,好吃。」小女孩說道。
「你今天母愛泛濫了?」
周澤有些好奇道。
許清朗搖搖頭,眉宇間凝聚著淡淡的哀愁,從昨天回來,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黛玉悲秋的氣質。
一個男人,
失身了,
居然能這般幽怨,彷彿生活都失去了意義。
周澤覺得自己應該慶幸書屋裡沒一口水井,不然許娘娘很可能直接選擇香消玉殞。
小女孩吃完了,
然後拍拍肚子,
看著周澤。
這次她很乖,吃飽了就乖了,很懂事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要上路了。
周澤站起身,一邊打開了地獄之門一邊問道:
「進去吧。」
周澤沒問她的故事,興許是以前故事聽多了,周澤就變得不是那麼喜歡聽故事了。
大部分死去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悲傷故事。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看著周澤,問道:
「進去前就能吃飽飯么?」
「嗯。」
周澤點點頭。
「那我去叫大家,鄉親們都餓著呢,我想讓大家都能吃飽飯。」
周澤打開地獄之門的手顫了一下,
還有「大家」可以叫?
這意味著還有好大一波業績可以爭取啊?
下意識地,周澤把剛剛打開的地獄之門給關閉了。
周老闆正處於職場奮鬥的初始階段,迫切需要業績來證明自己,自然懂得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