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大匠如山 第七十章 小木匠的道

「為什麼?」

李夢生面沉如水,目光噴火,一下子就變得很是兇悍的樣子來,完全沒有平日里恬淡冷漠的模樣。

幽瞑擺渡者瞧著這個面冷心熱的青衣道士,嘆了一聲,說道:「你在此間也待了一段時間了,再繼續下去的話,恐怕身體也會變成他那樣了——那鳳凰血脈只有一份,你說到底是給你好呢,還是給他?」

簡單一句話,直接就打消了李夢生的所有想法。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說道:「好的,我知道了。」

幽瞑擺渡者對李夢生和屈陽說道:「你們先跟我走,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等得到那一位的批准之後,我先送李夢生你返回人世間,隨後將屈陽你送到那一處去——你去了那兒,能不能繼承鳳凰血脈,這個全憑你的本事了,我可插手不得,知道么?」

他說話間,就要帶兩人離開,而就在這時,屈孟虎卻突然開口問道:「等等,船夫哥,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問你。」

幽瞑擺渡者抬頭,說:「你講,我能解答的,都與你說;至於不能告訴你們的,也請兩位諒解。」

屈孟虎與李夢生互看了一眼,隨後說道:「船夫哥你遊走於陰陽兩界之間,想必對此間許多事兒都清楚,那我多嘴問你一句,有一個兄弟伙,他跟我一起掉下這鬼地方來的,結果卻不知所蹤了去,不曉得你知不知道他在哪裡?是死是活?」

聽到這話兒,幽瞑擺渡者陷入了沉默之中,一直沒有說話。

屈孟虎以為惹惱了這位爺,當下也是小心地說道:「這……船夫哥你這是不方便說,對嗎?不要緊不要緊,你就當我沒問……」

這時幽瞑擺渡者卻開口說道:「洛十八此人的來歷十分複雜,是個身上背負著大氣運,逆天改命之人,即便是我,對他也是一知半解,如看迷霧,所以實在沒辦法給你解釋太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肯定的答案,那便是他並沒有跟你一起來到此間,至於去了哪裡……」

他停頓了一下,苦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

旁邊的李夢生問道:「總之他還活著,對吧?」

幽瞑擺渡者點頭,說道:「現在應該是的——兩位,洛十八此人遠比你們想像的要更加複雜,我受限於規則之力,沒辦法評論太多,抱歉……」

聽到這話兒,屈孟虎與李夢生互看一眼,沒有在多說什麼。

不過某些小心思,卻是在他們的心中滋生出來。

特別是屈孟虎……

我拿你當兄弟,你特么的還藏著這麼深——小樣兒,有朝一日,若你落在我的手裡,哼哼哼……

*********

呼……

小木匠從夢中驚醒,隨後下了床來,推窗望月,看著遠處的那一輪圓月,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煩躁。

今夜與昨夜一般,除了月有陰晴圓缺之外,並無別般不同。

但他的心中,卻有著一種很難受的鬱積,難以抒發。

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床榻上酣睡的女子,走過去,將被子蓋住那雪白如牛乳一般的肢體,隨後悄無聲息地踱步,走到了院子里的無垢洞邊來。

他打量著那深邃的洞子,看著裡面黝黝的黑暗,聽著下方傳來的呼呼風聲……

一時之間,竟然痴了。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不需要去面對那涼宮御的話,是不是已經如同李夢生一般,義無反顧地跳進了那洞子里去?

應該會吧。

即便洞子底下,就是那無盡的深淵,甚至是死亡的,但對於他而言,完全不會有半分恐懼與害怕。

修行到這一步,小木匠對於這世間的許多事情,都已經如水晶那般玲瓏剔透,旁遮無礙了。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下去。

即便那下面,有他在這世間最重視之人的下落,也同樣如此。

他只能在這兒被動地等待著,即便知曉那希望無比渺茫,甚至幾乎接近於零。

他曾經對過來「負荊請罪」的麻衣劉說過,他已經不在乎這世間的一切,也掙脫了命運的束縛……

但事實上,他終究做不到那般的洒脫。

這世間的無數事情,都化作了千絲萬縷的線頭,最終將他給束縛於此。

可以想像得到,在與涼宮御決戰之前,他沒辦法去做那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被這一場宿命的對決給牽絆住了。

這麼想著,他竟然有那麼一絲的期待,想著這一場決鬥能夠提前到來。

即便此時此刻的他,對迎戰涼宮御,幾乎沒有任何的把握。

三七開,這是他的實話。

小木匠對戒色大師這位人生道路上的「導師」,並沒有任何的保留……

只是,很多的事情,自己明知道它在發生,而自己卻沒有辦法去參與,就會感覺到很沮喪,甚至有點兒豁出去、不管不顧的衝動啊。

小木匠盯著那洞中良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衝動,而是走到了一旁,摸出了那一整套的木雕工具來。

他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木雕之上去。

之前只是粗略地輪廓,而現在,則是精雕細刻,力求將三絕的神態,真實地還原出來……

所以小木匠的每一刀落下,都顯得十分遲緩。

有時他一刻鐘,都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也不動……

靜心、寧神、然後入道。

這三尊木雕,便是小木匠的「道」,而這個過程,便是他的合道之法……

的確,正如同李夢生當初所想的一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有人靠的是符籙,有人靠的是法陣,有人靠的是巫蠱,而小木匠……

不忘初心,大匠如山。

這便是他的道。

不遠處,裹著薄被,露出細嫩瑩白如嬰兒一般圓潤肩頭的顧白果,看著在黑暗中雕琢天下三絕的小木匠,雙目迷醉,俏臉緋紅。

她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魅力,彷彿全世界一般,讓人忍不住沉淪其間去,無法自拔……

一夜無話。

有過了幾日,離島之上,又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胖乎乎的大和尚,看上去無比親切和善,只不過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笑容,反倒是多了許多愁苦。

大和尚眯眼打量了一下島邊眾人,隨後目光落到了一個穿了件破爛青衣、身形佝僂的道人那兒去。

他能夠瞧得出那人是故意弓著身子,而且還易容變形,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樣子。

那是個高手,而且還是一流的頂尖之人。

這樣的人,蹲在這兒,想要幹什麼呢?

大和尚瞧了一眼,卻沒有去深究,而是一甩大袖,往著林中走去。

旁人瞧見這胖大和尚大大咧咧地往林子里走,忍不住嘲弄起來,說這個吃了不少豬潲水的和尚,看著肥頭大耳的,卻沒有個心眼兒,真當這兒是自家門呢,想進就進?

哼,等著吧,一會兒就要給人扔出來了……

有人頗為貪婪地說道:「瞧那和尚的袈裟,還有脖子上掛著的檀香串珠,都是上等貨色,回頭他給人當做死狗一樣扔出來,咱們摸了,問題不大吧?」

就在這幫人謀算著的時候,有人開口說道:「呵呵呵,你們打得如意算盤,居然敢動戒色大師?」

「戒色大師?」

聽到這名頭,眾人頓時就蔫吧了。

佛門第一猛人,這名頭,誰特么吃了豹子膽,敢惹他啊?

更何況,此人與那魯班聖手,似乎是朋友呢……

離島岸邊一眾人等心思各異,而戒色大師則穿林而過,最終來到了那山下的小院子前來。

這一路沒有了顧白果的幻境迷重,自然是輕而易舉。

戒色大師走到小院跟前,顧白果迎了上來,朝他行禮,並且招呼著。

大和尚與顧白果算是舊識,此刻瞧見小妮子眉目張開,除了少女的稚嫩清純之外,又多了許多說不出來的萬種風情,忍不住調笑道:「你們這段時間,過得倒也逍遙啊?」

顧白果吃不得這花和尚的調笑,面紅耳赤地說道:「大師過來,有何吩咐?」

大和尚問道:「十三在這裡么?」

顧白果領著大和尚進了院子,隨後指著站在木雕之前,手持刻刀的小木匠說道:「喏,在這兒呢,一動也不動,就跟丟了魂兒一樣……」

她說得滿不在乎,但話語卻很是輕微,生怕吵到了小木匠。

戒色大師是修行行家,而且禪修的境界,向來高人一等,自然知曉小木匠此刻的狀態,正是某種玄之又玄的境地。

他也不敢過去打擾,而是低聲問道:「他這樣,多少天了?」

顧白果說道:「好幾天了,不吃不喝的,要不是偶爾落下一兩刀,我都以為他丟了魂呢。」

戒色大師瞧見,許久都沒說話。

顧白果這時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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