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十里洋場 第十一章 看戲

有詩云:「梅花帳里笑相從,興逸難當屢折衝。百媚生春魂自亂,三峰前采骨都融。情超楚王朝雲夢,樂過冰瓊曉露蹤。當戀不甘纖刻斷,雞聲漫唱五更鐘。」

又或曰:「如此風流興莫支,好花含笑雨淋漓。心慌枕上顰西子,體倦床中洗祿兒。妙外不容言語狀,嬌時偏向眼眉知。何須再道中間事,連理枝頭連理枝。」

一夜恍然如夢,搖晃近乎床榻,日頭高照,落於枕間,小木匠艱難地睜開了眼睛來,只感覺渾身酸疼。

特別是腰,摸一下,跟酸梅子一樣。

這是他許久都未曾有過的感受,自從應福屯之戰後,他再無顧忌,為了修行,經常將自己的體能逼迫到極致。

而即便是力竭之時,都沒有這般的酸疼。

難怪古代皇帝,那麼好的條件,愣是沒有幾個活得長壽的。

人真的不該太不放蕩不羈。

不過話說回來,這陰陽調和也並非沒有好處,此刻的小木匠深吸一口氣,卻是感覺神魂都飄飄欲飛,滯留不前許久的顯神巔峰,似乎隱隱之間,觸及到了某種從未抵達的境界。

彷彿往前再走一步,諸多迷霧,就會退散,從而見到新天地一般……

心情舒暢的小木匠發現昨晚那頗為霸道的佳人早已不在房間,找了一圈未果之後,只有回到床上,盤腿打坐。

等行進了一個周天,並且讓那麒麟真火將自己筋骨淬鍊一番,他這才龍精虎猛地從床上下來,去洗漱一番,換了衣衫,瞧了一眼窗下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回頭來打量客廳里的時鐘。

早上十一點多了。

這才睡了六個鐘不到呢……

小木匠回到柔軟的大床前,打量著滿床的狼藉,心中也滿是柔軟,他揉了揉太陽穴,卻著實是沒有想起蘇慈文是何時離開的。

許是他當時實在是太累了的緣故。

愣了一會兒神,小木匠終究有些放心不下,於是出了房間,下了樓,在大堂里找了電話。

他知道蘇家商行的電話號碼,於是給蘇慈文撥打了過去。

通過接線員,很快就撥通了,電話那頭是蘇慈文接的,然而讓小木匠有些意外的,是昨天夜裡還熱情似火的蘇慈文,此刻的話語卻頗為冷淡,給小木匠的感覺,甚至有點兒翻臉不認人的意思。

對方的態度弄得他挺沒意思的,等到蘇慈文問他還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卻是意興闌珊,淡淡地說了一聲「沒有」,然後就掛了。

掛了電話之後,小木匠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很難將昨夜如火一般的蘇慈文,與此刻電話那頭的她聯繫到一處來。

一邊是火,一邊是冰。

好一會兒,他方才琢磨出了這裡面大概的原因。

昨天蘇慈文跟小木匠聊了許多關於西方女權的事兒,說起了男女平等之類的,並且還表現出很是嚮往的想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將蘇慈文此刻的表現,化作男人的立場,似乎就有了可以解釋得通的地方。

對方是喜歡自己的,但並不想依附於他,甚至都不想有什麼結果。

或許,身體上的彼此慰藉,才是她想要的……

小木匠這般想著,心裡難免有許多失落。

不過失落之後,他卻又變得釋然了——在情感上,他一直都是一個挺壓抑的性子,而這性格是從小的時候,被魯大給培養出來的。

其實仔細想一想,其實他活得還挺壓抑的。

而蘇慈文則給他展現出了另外的一種活法。

不顧旁人的目光,為自己而活。

這樣拋掉了世俗的洒脫,其實還是挺讓人羨慕的。

而且他雖說腰酸了一些,但也沒有吃虧……

這般想著,小木匠釋然地往自己的房間回去,但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卻莫名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酸楚。

這種感覺,像極了愛情……

小木匠回到房間之後,劉小芽早就已經起來了。

她本身便是歡場中人,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是有的,小木匠一夜未歸,而此刻又是一對黑眼圈兒的模樣,怎麼可能猜不出來。

不過她即便是知曉,也裝作不知道,一如尋常地與小木匠招呼著,告訴他早上那位石醫師來過了,並且告訴她傷勢好得還不錯,過幾天應該就能正常走路了。

小木匠聽了,說如此挺好的。

他本來想與劉小芽聊關於紅姐之事,不過想起蘇慈文告訴他紅姐的背景,怕劉小芽擔心太多,所以也沒有再多聊什麼。

他肚子有些餓了,咕嘟嘟地叫著,於是去點了餐,與劉小芽同吃。

兩人吃飯的時候,劉小芽對他十分照顧,瞧見他很餓的樣子,顧不得腿傷,一直幫著他盛飯端湯和夾菜,弄得小木匠挺不好意思的,說你不用管我,自己吃便是了。

劉小芽聽了,卻是忍不住哭泣起來,說十三哥,你這是嫌棄我么?

小木匠一聽,知曉她又想多了,趕忙解釋,說你一個病人,何必管這麼多,我有手有腳的,做什麼不比你方便么?

劉小芽聽了,這才釋懷,然後有些忐忑地說道:「我其實就是挺想為你做些什麼,表達謝意的。」

小木匠安撫她之後,說道:「我已經託人幫你去找你那位姑母了,等有了消息,我便把你送去北平,如此可好?」

能夠脫離苦海,回歸到正常人的生活,這對劉小芽而言,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但她卻並沒有表現得特別開心,而是問小木匠:「十三哥,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呢?」

小木匠哈哈一笑,說道:「我啊,我江湖漂泊,四海為家,走到哪算哪唄……」

他自己的人生也過得稀里糊塗的,整個人都處於最為迷茫的時候,哪裡知曉自己以後準備做些什麼?

小木匠說的是實話,但在劉小芽聽來,卻多少也有一些敷衍。

她偷偷打量著小木匠,卻不再多言,而是小口小口地吃著飯。

小木匠沒有心思去揣測劉小芽的想法,畢竟他對這女孩兒除了可憐和惋惜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情感。

吃過了飯,他叫侍者過來收拾之後,也沒有再出去,而是盤腿而坐,繼續打坐修行起來。

所謂坐忘,不知時間,一眨眼就到了晚上,這時房門被敲響了,小木匠睜開了眼睛,過去打開房門,瞧見換了一身淡藍色裙裝的蘇慈文站在門口。

今天的蘇慈文似乎特意打扮過,模樣沒有之前那般中性化,多了幾分女性的柔媚氣息。

小木匠瞧見門外明媚動人的她,心臟不爭氣地跳動了兩下,接著卻生出了幾分酸意來,沒有多問什麼,而是請蘇慈文進屋來。

蘇慈文因為劉小芽的緣故,並沒有進來,而是與他說道:「今天金都戲院有冬皇專場,我這兒有兩張票,一同去吧?」

冬皇本名孟小冬,梨園世家出身,是京劇著名老生余叔岩的弟子,余派的優秀傳人之一。她的扮相威武、神氣,唱腔端嚴厚重,坤生略無雌聲,被《天津大風報》評為「京劇冬皇」,一時間名聲大噪,舉國聞名,小木匠自然也是知曉的。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冬皇她不是在津門居士林,皈依佛門了么?」

說到這裡,還牽涉到一樁公案,便是冬皇在北平學藝期間,曾與梨園巨匠梅蘭芳有過一段情感,兩人本是梨園同行,相互欽羨,惺惺相惜,後來又因為合作相交甚密,互生愛慕之情,若是繼續下去,必定是一對神仙眷侶,梨園佳話,只可惜冬皇一個叫做王惟琛的追求者卻心生嫉恨,一日闖入梅家,拿槍威脅,結果梅蘭芳不在,此人挾持了梅的老友張漢舉先生為人質,後來梅報了警,大批軍警很快上門來,最後王惟琛慌亂之餘殺了無辜的張漢舉先生,然後被一眾軍警一擁而上,飲彈倒地,旋即殞命。

這事兒後來見了報,社會輿論大加炒作,沸沸揚揚,梅孟不得不分開,而冬皇經此打擊,痛不欲生,隱居於天津,皈依佛門。

這些事兒,小木匠自然知曉,所以才有此問。

蘇慈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來,說道:「杜先生的面子,便是冬皇,也是不得不給的,走吧?」

小木匠心中雖然對蘇慈文中午電話里的冷淡語氣有些不爽,但對於傳說中的冬皇,以及她的京劇專場的誘惑,卻是抵擋不住的。

他當下也是沒有再矯情,三言兩語安頓好了劉小芽之後,便跟著蘇慈文離開。

下樓的時候,蘇慈文瞧見小木匠情緒不高,便笑了,說道:「怎麼,還在為中午的事情生氣?」

小木匠又不是小孩子,這會兒把情緒調節過來了,卻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蘇慈文瞧見他這般憋著,忍不住又笑了。

坐上了車,因為有司機和保鏢在,兩人話語不多,沒多時,車子來到了金都戲院這兒來。

霓虹燈下,夜上海越發熱鬧明亮。

冬皇的名氣著實響亮,小木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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