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坊,催化衚衕,李府!
「阿輝,開門……」
正在給夫人和公子守靈的老蒼頭阿輝睜開渾濁的眼珠子,剛才他不是在做夢吧?
怎麼聽到老爺好像在叫他開門呢?
「阿輝……」
老蒼頭狠狠的伸手掐了一下大腿上的肉,雖然穿著厚厚的棉襖,可那還是很疼的。
疼,不是夢,是老爺在叫自己。
可老也不是去了翠雲樓了嗎,怎麼會,難道老爺回來了?
老蒼頭畢竟老了,腦子有些不太好使,忽然想明白了,馬上爬起來,提著燈籠跑了出來。
後門。
老蒼頭阿輝打開一條縫隙,伸出半顆腦袋朝外面望去,巷道里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阿輝……」老蒼頭低頭一看,自家老爺躺在自家後門的門檻邊上。
「老爺,你這是怎麼了?」
老蒼頭嚇了一跳,趕緊俯身下來,檢查自己老爺的身體,一伸手過去,將李雄的身體扳正了。
滿手都是鮮紅的血液,觸目驚心。
「阿輝,快,扶我進去!」李雄這時候幽然醒轉,睜開雙眸,聲音微弱的吩咐道。
「好的,老爺!」老蒼頭趕緊將李雄抱起,李雄正當壯年,老蒼頭已經是花甲之年了。
因此老蒼頭很吃力的才將李雄拖進院子,幾乎是半抱半拖進去的。
「老爺,我拿葯給你包紮一下?」老蒼頭艱難的將李雄扶上了床。著急的說道。
「阿輝,你快去,把後門的血跡給我清理掉,快去!」李雄睜開眼命令道。
「血跡待會兒再清理,老爺你的傷勢要緊!」
「糊塗,不能讓追我的人發現我的行蹤,否則,老爺我就沒命了!」李雄訓斥道。
「明白了,老爺,我這就去!」老蒼頭立刻明白過來。拿著笤帚出去了。
追殺自己的人明顯是手下留情了。這是想要他的活口,不然那一劍下去,就能把自己刺一個對穿。
掙扎著爬起來,李雄從箱子里取出傷葯。打了一盆冷水。然後脫下衣服。用鹽水清洗傷口。
傷口至少有入骨一寸,胸骨上清晰可見的劍痕。
撒上金瘡葯,李雄疼的額頭上全是一層汗珠。找來紗布,包紮纏繞。
忙完這一切,門外傳來了老蒼頭的腳步聲。
「老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血跡都清理了嗎?」李雄問道。
「清理了,還好咱們這裡平時沒什麼人走動,否則就麻煩了!」老蒼頭道。
「阿輝,老爺我可能走不了了!」李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
「老爺,您的傷?」
「傷在一個年輕的劍術高手之下,他的武功十分了得,如果不是老爺我早就預備了退路,恐怕今晚就回不來了!」李雄慨嘆一聲。
「什麼?」老蒼頭驚訝的問道,「難道東廠的人知道您要刺殺焦宏?」
「不是東廠,是錦衣衛!」
「錦衣衛跟東廠不是死對頭嗎?」
「我也覺得奇怪,他怎麼今天晚上會出現在翠雲樓呢?」李雄眉頭皺了起來。
「誰?」
「那個錦衣衛百戶,孟岩,今天下午的時候來過。」李雄道。
「就是那個來拜見老爺的錦衣衛?」
「是他,傷我的人就是他的手下,那個姓林的長隨,看不出來他居然是個劍術高手,要是單打獨鬥,我還不是那人的對手!」
「老爺,會不會是錦衣衛的人在保護焦宏?」老蒼頭猜測道。
「有這個可能,不過,就算有人保護他又有何用,那焦宏還是死在我的刀下!」李雄一臉的喜悅道。
「老爺真的把焦宏給殺了?」
「我親眼看到他倒在血泊之中,那還能有假!」李雄道。
「天可憐見,少爺和夫人的仇總算報了!」老蒼頭聞言,不禁老淚縱痕道。
「問題是,雖然我蒙著面,但是那個孟岩卻一眼把我認出來了!」李雄嘆息一聲。
「什麼,老爺,那可怎麼辦?」老蒼頭急了。
「阿輝,老爺如果躲不過這一劫,就煩勞你替本老爺收屍,然後把我們一家三口安葬了吧,地點我都選好了,就在城西的小劉庄,我在那裡置辦了五十畝地,這些足夠你養老了!」李雄道。
「老爺,不要,老也死了,阿輝也不願意一個人活著!」老蒼頭跪下大哭道。
「阿輝,別胡說,你要是死了,逢年過節還有清明,誰給我們一家三口上墳?」
「老爺,我……」
「行了,雖然那孟岩認出了我,但老爺也不會束手就擒,他們沒在現場抓到我,老爺我自然可以拒不承認!」
「老爺你說得對,咱們不承認就是了!」
「老爺我現在唯一的破綻就是我這胸口的傷,錦衣衛的人比狗鼻子還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上門來的。」李雄道。
「老爺,那怎麼辦?」
「不要慌,錦衣衛跟東廠未必就穿一條褲子,老爺我會儘力跟他們周旋的,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全當什麼都不知道,任何問起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就說你在庵堂守靈,其他的一概不知,明白嗎?」李雄吩咐道。
「是,老爺,我記住了!」
「阿輝,老爺大仇得報,已經別無所求,只求能夠跟妻兒在地下團聚,這個忙你一定要幫老爺,明白嗎?」李雄懇切的道。
「老爺……」老蒼頭老淚縱橫。
「別哭,千萬不要讓人看出破綻來。你現在回庵堂,明天一早起來一定要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照常出去買菜,回來給做飯,明白嗎?」李雄道。
「明白,老爺,我不哭!」
「這樣好,老爺我也要休息了,明天應該會有客人上門。」李雄緩緩的朝窗外望了一眼道。
翌日一早。
「翁主,這是奏請刑部處決白素心的條呈。」一大清早。曹吉祥就到司禮監來見王振。遞上了花了一晚上時間找人潤色了好幾遍的摺子。
「不用了,拿回去吧,聖上已經決定重審白素心一案!」王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聖旨已經交內閣擬定。不日就會公佈於眾。」
「什麼。這怎麼可能?」曹吉祥大吃一驚。
「啟稟翁主。五層兵馬司奏報,昨夜在胭脂衚衕翠雲樓發生一起命案……」
「一起小小的命案,也來煩擾翁主。不知道翁主一天到晚有多少朝廷大事要處理?」王振的長隨毛貴上前一步,呵斥那進來稟告的小太監道,「來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翁主饒命,翁主饒命呀……」
「慢,翁主,且聽他說一說是怎麼回事,五成兵馬司不會無緣無故的將一件普通的命案上報的?」
「你們先下去!」王振一揮手,命拿住那小太監的兩名力士退了出去。
「謝翁主,謝曹廠公,事情是這樣的……」
「什麼,你說焦宏被人刺殺,在翠雲樓?」曹吉祥大吃一驚,白素心一案就要重審,這個時候身為報案人和重要證人的焦宏突然遭遇刺殺。
這難道是巧合嗎?這樣的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而且白素心一案,曹吉祥是知道一些內情的,這件案子是他的義子曹欽親手辦的,焦宏還是曹欽手下一個密探,自己人當然得護著自己人了!
至於白素心的死活,那關他什麼事兒,這年頭冤死,屈死的人多去了。
「是的,曹公公,等兵馬司的人過去了,現場一片混亂,蒙面的刺客和身受重傷的焦宏都不見了!」
「不見了,刺客不見了,還可以理解,趁亂逃走,可重傷的焦宏是如何離開的?」曹吉祥追問道。
「聽翠雲樓的老鴇說,好像是幾個外地人將他帶走了!」
「外地人?」
「那老鴇是這麼說的,好幾個人呢,看上去挺有錢的。」小太監跪在地上說道。
「翁主,卑職要出宮一趟!」曹吉祥沖王振一拱手道。
「去吧,有結果報給咱家!」王振微微點頭,揮手示意道。
「喏!」
范西平、唐笑一段時間不能露面,畢竟昨晚很多人都見過他們跟焦宏起了衝突,孟岩將他們留在家中照看焦宏!
張苞則一大清早就回了匠作司,司庫大隊那邊不能沒有人給做飯,何況他只要待在匠作司不出來,沒有人能把他怎樣。
焦宏還在昏迷當中,但情況似乎還不錯,沒有發身術後感染,體溫也比較平穩。
如果他能平安度過致命的四十八小時,應該能暫時的撿回一條小命。
孟岩和聞小雨以及林天行則一大早返回松鶴樓,李雄刺殺焦宏,這打亂了他的計畫,雖然焦宏落在他的手中,可他現在不能開口說話,還能不能開口說話也說不定!
「公子爺,東廠的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