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獸潮如水

黃昏,仙山迷鎖光芒萬丈,天空呈現一片金色,亮若白晝。

「砰!」的一聲巨響,南邊的迷鎖如煙花般絢麗綻放,好像裂開的巨鍋,出現數條灰色的小細縫,成百上千小雲蟲拚命往裡擠,有數十隻成功擠入,展開金色的羽翼,張開細長的口器,朝著城鎮飛去,氣勢洶洶。

鬼月沼方向,傳來愛爾蘭風笛般的笛聲,這笛聲來自鬼月沼最大的靈植群落——鬼音蘆竹,無數蘆竹同時吹奏,如風吹過廣闊蒼茫的草原,哀傷、悠揚、悲壯,似乎在為即將死去的無數生靈哀鳴。

數以十萬計大大小小的野獸、異獸、靈獸成群結隊,按不同的族群,如潮水一般湧出沼澤,黑壓壓、轟隆隆地向城鎮撲來,大地震動。

「嗷嗚——」一隻八翅虎王出現在北方的山崗上,仰天長嘯,山林震動,一時間,東南、東北的山林水澗,湧出成千上萬山獸,時竄時跳,零零散散,加入沼獸的大軍,它們位於兩側結隊,涇渭分明。

沼澤邊的村莊,來不及路回城的人類,都遭了殃。

抵抗、後撤、保護同伴、聯堡抗擊、同歸於盡……到處都在演繹著一曲曲存亡犧牲的悲歌,成為無時無刻飄蕩在空中的蘆竹笛曲的音樂背景。

即便如此,城郊仍滯留許多仙農,秋收已過,仙農們不必在意農田仙糧,但希望將成熟的瓜果蔬菜盡量摘採回來,減少些損失。

望著遠遠的獸潮大軍,他們挑著菜筐快步往回跑,寬大的菜筐劇烈地搖擺。

跑得慢一些的仙農,看到遠處的異獸撲來,嚇得立即使用回城符,金光不斷閃耀,丟下一地的瓜果蔬菜凈身回城,後悔白跑了一趟,還消耗了雲師協會每月免費發放的一張回城符。

又過了一刻鐘,上百隻小雲蟲「吱吱」叫著,飛抵達歐南城上空。

越來越多散兵游勇似的山獸,從四周森林中跳躍出來,如千萬條小溪河,和沼獸一起,彙集在歐南城東面廣闊的河谷平原上。

城內的平民剛剛經歷了強烈的地震,還來不及修理房子、救助親鄰,撫平心理創傷,就看到雲蟲飛臨頭頂,那肥白如蠶的身體,美麗的金翼,猙獰的口器,他們不禁驚慌失措,哭喊逃竄。

「颯颯」聲如颶風響起,七座護城幡旗迎風招展,城市上空數百米處亮起了淡淡的金紫色護罩,將上百隻如蠶雪白的小雲蟲擋在外面。

「橙色警報:歐南城防禦仙陣已經全面開啟,請全城市民回到自己住所,關緊門窗。」城鎮中部的獵人協會高塔上,女雲師播音員發出宏大的聲音,安撫平民。

同時,治安所的警車開著警笛,駛向大街小巷,防範犯罪分子趁機搶掠破壞。

「嗷嗚嗷嗚——」千多隻山獸在八翅虎王的率領下,開始衝擊城幡巨柱,有的用法術噴向柱前的護罩,有的用堅硬的身體碰撞。

「砰砰砰!」數以百計的靈晶大炮,從城東十座炮台發出,土裂彈和火裂箭轟炸著獸群,硝煙和火光四射,血肉橫飛,持續了整整半小時才停止。

獵人協會升起五顏六色的雲朵,這是雲師的騰雲術,二百多名初級雲師,如流星雨般飛向異獸群中,展開酣暢淋漓的血腥殺戮。

城中的雲師開始反擊了。

一道道金光衝上雲霄,這是中級雲師,他們負責與雲蟲糾纏,雲蟲身體有如棉花,散而又聚,極其難殺,只能用水磨工夫將其肢解。

城內平民聽著城外震耳欲聾的嘶嚎和慘叫,身為人類的優越感又湧上心頭:再強大的異獸,也敵不過武裝到牙齒的人類修真者精英:雲師。

一隊隊准雲師率領的城防部隊,聚集到幡旗巨柱附近,與少數衝進防禦仙陣的異獸群搏殺,既保護城鎮,又能獲取天庭點數,還能得到異獸身體材料。

千萬年來,每年一至三次不等的仙山獸潮,既是威脅,也是機遇,既是自然的平衡,也是對人類的生存考驗。

小佳背著老哥拚命向歐南城飛奔。

平時車水馬龍的官道,如今只剩兩個人類,在寬闊的道路上,有如脫韁的野馬和笨拙的騎士。

雲遊伏在妹妹的背上,很悠閑,他還抽空思考今天的遭遇——吹偏哨、禁賽,然後刺殺,接踵而來,環環相扣,但又疑點重重。

前者玩的是規則內的陰謀,目的是壞自己的仙緣,前世也有此遭遇,讓自己耽誤了十年。

後者玩的是直接抹殺,觸犯了天條,這是前世所沒有的,是什麼原因,要將自己徹底抹殺。

現在的雲界七重天可不是亂世,天庭通過迷鎖和仙陣,監控著一切,天條如山,殺人賠命,雲師也不例外,當然,民不舉官不究,案件被世家硬壓著,或收買苦主,也有可能不了了之。

背後黑手的腦袋抽風了嗎?

能指使離媛媛的人,地位和智商肯定不低。

或許自己當時胡扯蛋忽悠離媛媛的世家陰謀論,真的接近事實?

又或許是在某隻蝴蝶的扇動下,仙緣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又悄然降臨?

雲遊左想右想頭都痛了,現在線索太少,沒有證據的推理,就是猜想,乾脆不想。

靈丹藥力疏理著經脈,元氣如泛濫的洪水回歸河流,經脈一條條暢通,身體漸漸復原。

回城符要離城幡三公里內有效,小佳最後一跳,穩穩地站在城標內,興奮如仙農競技賽的冠軍。

雲遊目光掠過一道小山坡,可以看到一座被淡淡金紫光罩保護住的城市剪影。

小佳取出兩張回城符,雲遊接過一張,用巴頜點點了小佳的胸胛,低聲道:「回城!」

兩人一齊將元氣注入回城符,符紙化為金光,繚繞兩人身上。

「啪啪」兩聲,金光突然破碎,化為點點星光。

雲遊這次真的生氣了,那隻黑手,那個幕後主使,真的打算趕盡殺絕,不留一絲機會!如果對付自己就算了,把小佳也算計在內,不可原諒!

「此仇必報!草」,他咬牙切齒,大吼一聲。

老子差不多知道你是誰了!正所謂福禍相依,通過這張破碎的符紙,雲遊基本鎖定幕後黑手是誰了。

「老哥,怎麼會這樣,雲師協會不可能造假貨啊,以前從沒出過這事!」小佳驚慌道,眼中充滿了疑惑。

不是假貨,而是幕後黑手在防護仙陣將他們倆的名字屏蔽了。

雲遊怕小佳擔心,並沒解釋,指著山腳下河灣一片矮矮的紅樹林說:「山獸猛,沼獸陰,純比戰力,沼獸比山獸好對付。小佳,朝山下跑,沿著河邊順流而下,沼獸與山獸一向互相敵視,我們遊走在它們之間,反而更安全!」雲遊道,然後閉目調息,運轉元氣,衝擊阻滯的經脈。

「我們不回城了?」

「獸潮圍城,我們跑回城去是找死,只有朝相反方向跑,才有活路。」雲遊冷靜地分析道。

「嗨——」小佳鼓起勇氣,嬌喝一聲,背著老哥朝山下飛奔。

身後五六十米外,一隻短翅虎率領上百隻霧箭豪豬、半人豺、三尾魔狐、冰蒼狼等異獸撲出樹林,吼叫著朝他們撲來,腥風陣陣。

山腳下,平安河繞山而下,河谷平原奔騰著無數的沼澤異獸,如石蜥龍、雙首魔鱷、食獸巨蟻、死亡狼蛛、雞冠水蚺等等,河中有密密麻麻的食人魚、鱷魚、水蛇逆流而上,騰起的浪花,幾乎讓河水倒流。

河灣靠著山腳,是平原與山林的分界線。

小佳接近河灣時,山獸們就不再追擊了,轉而奔向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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