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西北計(下)

朱厚熜聽到張壁的話,也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他只是因為張壁主動提出此事而不快,事實上他也正想問這件事。

朱厚熜也明白,照如今的局勢來看,不向西北撥軍費是不成的,只不過一想到每次軍費支出的大筆數字,他就隱隱肉痛:這些錢要是都給自己用來修道,那該有多好啊……

「對,張愛卿提奏的軍費一事,你們可有主張啊?」,朱厚熜往後一靠,就等著看這幾位發言了。其實他多麼希望這幾位能夠眾口一詞:陛下,西北戰局,根本不用調撥軍費,翟鵬足以平定戰亂,驅趕俺答!

可是他知道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們這樣說了,自己也不能相信啊,畢竟西北那塊地還是自己的,如果被俺答劫掠得狠了,還需要朝廷掏銀子撫恤……

幾個大臣站在下面,又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不願先說話,其中就數剛才那個提出此事的張壁小老頭腦袋低得最厲害。

於是眾人又都一致地把目光投注到了彭岳身上:你是戶部尚書,這個事就該你發言。可彭岳卻站得比他們都靠後,以此表明:我可不是閣臣,還是你們幾個老頭先發言吧。

翟鑾無奈地輕嘆一聲,再次有責任、有擔當地站了出來,「陛下,如今戰端一開,糧食與軍械自然就成為了最重要的兩項物資,就算兵員減少,但只要是有糧食,就能夠招得到人。但軍械方面卻無法行權宜之計。因此臣認為應該在武器軍械上多下功夫……」

翟鑾在內閣待得時間應該是這幾個人里最長的,因此理論分析工作可謂是頭頭是道。可就是發揮不了什麼實效。其實大多數問題,聰明的大臣都能明白其中關鍵。只不過是難以相處解決的辦法罷了,但你堂堂內閣首輔不能那麼糊弄事啊,道理你都分析完了,可最終解決方法一個也沒有提出來……

「好了,朕不是在這裡聽你給我分析其中關鍵的,朕要的是辦法,辦法……」,朱厚熜用手指敲敲桌案,語氣也有些不耐煩。「現在的問題是糧食哪裡來,軍械哪裡找,還有就是運輸問題,是從京城運,還是從南方調,而途中運輸又要消耗多少?」

「陛下,無論是從京城,還是從南方調運,途中糧食消耗都太大。而且西北正值戰亂,如果出了什麼意外的話……」,許贊聽到朱厚熜的話,立馬站出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只不過他還是沒有抓住朱厚熜的關鍵點:他要的是方法……

「我知道,調運確實不是好辦法,可是你難道指望西北那一小塊地能變出多少糧食?要不然就在當地買。可現在那的糧食能便宜得了嗎?又該費多少銀子?」,朱厚熜對著這幫「尸位素餐」的大臣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平時自己說什麼是什麼,大臣都不敢幹預倒是好事情。可一碰上事情,他們又都拿不出來主意,真是好急人……

「陛下,不然就撥一部分銀子過去由翟鵬曾銑等人調動,其他的事情就由他們……他們事急從權,自……自行解決……」,張壁可能覺得自己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也不好不提個應對措施,因此憋了半天憋出那麼個主意來。

「撥一部分銀子?剩下的自行解決?」,朱厚熜聽了,不禁一聲冷笑,「那你認為撥多少銀子過去合適啊?」

「啊?」,張壁聽到朱厚熜發問,心裡不禁打起了小鼓:我哪知道撥多少過去合適,我是禮部的,專業不對口啊……

「那就撥……十萬兩?」

「十萬兩?那你覺得朕再加十萬兩,讓翟鵬直接手刃俺答,把韃子滅掉如何?」

「陛下恕罪,十萬兩確實多了……多了……」,張壁自然聽出了朱厚熜話語中的揶揄之意,連忙改口否決了自己剛才的提議,心裡卻納罕起來:十萬兩確實不多啊,你造這個大殿花了多少錢,怎麼十萬兩的軍費把你心疼成這樣……

「陛下,既然調糧所費甚多,不如就在當地取糧算了……」許贊見張壁為難,忙在一旁介面道。

「敢問許大人,西北正值戰亂,糧價幾何?若就地取糧,奸商為私利而哄抬糧價,又該如何?你可要知道,屯兵所需的良田可被毀掉了不少……」,嚴嵩似乎是從方才的爭論中得到了啟發,連忙跳了出來。

「陛下,臣認為,買糧莫不如征糧……」,嚴嵩正正身形,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許大人剛才說得好,就地取糧,但特殊情況下,取糧也不一定非要銀子。本來西北邊將作戰,就是為了保護那些邊民,這個時候急國家所難,出點糧食,也是理所應當……」

彭岳聽到嚴嵩這通歪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一打仗就說是為了老百姓,又要人家交這交那,那人家平時交的稅都幹什麼去了,餵了狗啦?

可再看朱厚熜,竟是於沉思中點了點頭,顯然有讚許之意。彭岳一見這陣勢,哪還了得,這不是胡鬧嘛,於是彭岳便打算站出來和嚴嵩理論一番,沒想到還沒等彭岳表現,翟鑾已經率先站了出來。

「陛下,此舉萬萬不可,萬萬不可!」,翟鑾這句話擲地有聲,說得是義正辭嚴,「陛下,但凡出現邊事,最受罪的一定是老百姓,他們的損失已經很嚴重了,怎麼能夠再把負擔加到他們身上?況且邊事之時,對於細作一定要嚴加防範,倘若有百姓因征糧而懷恨在心,後果必是不堪設想,再者也要考慮到當地的糧食消耗與流通情況……」

翟鑾不愧是理論型選手,分析得有理有據,就連一旁的嚴嵩想要反駁也找不出話來。朱厚熜也是被翟鑾說服了,知道這其中弊端,只不過剛出現一個比較贊同的想法。瞬間就又被否決掉,朱厚熜心裡也著實不舒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說到底要怎麼辦?」。朱厚熜心煩意亂,再次發起怒來。

「陛下,臣看此時最重要的不是糧餉,而是軍械……」,翟鑾也知道是自己剛才那番分析把朱厚熜惹怒了,因此也不能不說話,只得再次給朱厚熜分析起來,「其實作戰條件艱苦些倒還能夠忍受,但韃子擅野戰攻城。如若器械不利,便很難在作戰中佔得上風……」

「翟大人這說得便不在理了……」,嚴嵩剛才憋了一肚子氣,此時抓住了翟鑾話中的漏洞,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因此還沒等翟鑾說完,便連忙反駁了起來,「行軍作戰之時,糧食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兵員有不少都是因為家境貧寒才投的軍,如果在作戰之時吃得飽,自然能夠激發他們異於常時的鬥志,這種鬥志要比武器軍械重要的多……」

「嚴大人說得也不見得全對吧?」。許贊自嚴嵩入閣後,一直被他狠狠壓了一頭,心中自然不高興。明明是自己先入閣的嘛,因此便一直想找機會出出氣。「韃子現在不是簡單的劫掠,而是開始攻城陷寨。這時候軍械出現額問題,怎麼能夠守得住城?反倒是糧食的作用沒有那麼重要,因為他們想的是怎樣保命!」

「對,韃子流動作戰,基本就是個以命換錢的營生,可我們的顧慮卻比韃子要多多了……」,張壁和許贊是同樣的感覺,此時自然想要出來幫腔,「我們既然有消耗,就要把消耗的作用發揮到最大,最重要的就是不讓韃子在我們這裡討到便宜,此時軍械的作用自然就顯出來了……」

「難道我們只是被動防禦,不能主動進攻嗎?」,嚴嵩倒也不甘示弱,反正此時入了閣了,還能怕了你們兩個老傢伙不成?因此嚴嵩和張壁許贊也顯得吹鬍子瞪眼了。

「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朱厚熜的聲音不大,但一句話便讓整個大殿靜了下來,「朕是讓你們來想辦法的,不是讓你們來討論糧食重要還是軍械重要。朕告訴你們,都重要,但是你們現在要想法子把這些東西給朕變到西北戰場上!」

眾人聽了,皆是一陣愕然:其實要變到西北戰場很容易,你撥銀子就成,可現在你又捨不得出銀子,又要有東西,誰知道該怎麼辦?

「陛下,既然征糧不成,那莫不如借糧了……」,彭岳站在這聽了半天,也沒從他們的話中找到什麼靈感,只好用自己想好的法子了,「晉地大戶頗多,想必儲糧也較為富足,不如先向他們借一些軍糧……」

「彭大人,你這是寅吃卯糧啊,現在向這些商戶借了大筆款項,來年還不是要還?」,許贊倒和彭岳沒矛盾,只不過聽他說得也不怎麼有道理,於是便說了出來,「況且晉商素奸詐,他們這個時候屯的糧還指不定賣什麼價呢,咱們怎麼能上這個當?」

「許大人,怎麼算也要比從別處調糧來得便宜吧?」,其實彭岳也知道自己這個方法不見得有多高明,因此剛才也一直遲遲未發言,「再說我們是借糧,又不是買糧,怎麼可能任他們坐地開價呢?借的那些糧食就由來年軍戶所收了糧食再還給他們……」

「彭大人,這樣那些晉商恐怕不願意借吧?畢竟他們囤了那麼多糧,就是為了大賺一筆,可要是由朝廷借去的話,他們可就白忙活了……」,張壁祖上是經商的,因此對於商人在這種事情上所遭受的損失,他還是比較清楚的。

「張大人,您自己也說了,他們只是少賺一筆,而又不會虧損多少,難道任由那些商人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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