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家閨秀

「其實彭岳還是蠻會做人的嘛,哈哈……」嚴世藩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他送了不少金絲帳幔過來,竟有好幾十頂,好像他不太清楚我到底有多少侍妾,所以本著送多不送少的原則,最後還多了幾個……」

「是啊,他倒是挺會送……」嚴嵩在一旁笑得有些言不由衷,「沒想到他專門給你母親包了不少禮物,你母親見了甚是歡喜,總和我誇彭岳的好,直到我告訴她彭岳在朝中官階和我相似,你母親才閉口不言了。」

「是不是母親以為是在為夢筠妹子挑夫婿?」嚴世藩在一旁笑著說道,「其實也差不多,不過彭岳也還真做得有模有樣。」

「其實朝中之事我不願和你母親多講,所以我只是敷衍說要給夢筠定門親事,話語也不詳細,這彭岳一送禮物可倒好,還真做出了個夫婿樣。」

「爹,那您說彭岳到底喜不喜歡夢筠妹子?」嚴世藩在一旁搔搔頭,「要說彭岳第一次見著夢筠妹子的時候,我還真覺得彭岳確實有那麼點意思,而且後來又送禮物又獻殷勤,但是……但是細一琢磨,總覺得又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有些搞不懂了。」

「我對這件事也不敢妄下斷言……」嚴嵩捻捻鬍鬚,「這種事總須搞明白才好,時機成熟時就和彭岳把話挑明,到時候不就清楚了……」

就在嚴氏父子在外堂敘話的時候,坐在書房內的彭岳卻有些坐立不安。剛才自己在外面和嚴氏父子說話說得好好的,可是過了一會,嚴氏父子便把自己領到了書房,而彭岳一踏進書房,便看出了端倪,這是一個女人的書房,而且嚴夢筠就坐在裡面。

當然,見過禮之後,嚴氏父子和自己說起話來倒是挺自然,全然不顧一旁的嚴夢筠,彭岳慢慢也就放下束縛,和嚴氏父子客套地敘起話來,可是過了一會情況就又變了,因為一個小廝過來在嚴嵩旁耳語幾句,好像是有什麼大事,嚴氏父子跟著便急匆匆地出去了,於是彭岳就又處在了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

「嚴姑娘,這是你的書房嗎?」彭岳見嚴夢筠坐在對面低垂臻首,比自己還要「羞澀」,指望她先打破沉寂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這種尷尬的沉默實在是讓彭岳覺得壓抑,於是便開腔說了話。

「哦……是,這是奴家的書房。」彭岳甫一問話,嚴夢筠不禁有些緊張,竟一下子站了起來。

「嚴姑娘,你不必緊張,請坐……」彭岳說完,突然感覺自己話說得有些彆扭,明明人家是主人家,可是剛才的話說得倒像這是自己的書房似的。

「嗯,謝彭大人……」嚴夢筠話一說完,彭岳在一邊更加覺得無所適從了。

嚴夢筠再次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那,好像習慣了一言不發似的,她倒沒什麼異樣。彭岳也只好耐住「寂寞」,自己在那打量起了書房。

只見窗邊是一張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磊著不少名人法帖,並幾方寶硯,兩色筆筒,筒內插放著幾隻毛筆,看起來像是常常使用但呵護較好,毛束細緻整齊。邊上設著一個做工精細的青瓷花瓶,插著些新鮮美麗的白菊,顯得極為素麗淡雅。屋內寬闊,各種藏書擺放整齊,給人一種溫馨舒適的感覺,倒真像是個女孩子的書房。

「嚴姑娘的書房很漂亮……」彭岳清咳兩聲,在一旁稱讚道。

「多謝彭大人誇讚……」嚴夢筠又站起來鞠了個禮,不過看起來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其實嚴夢筠雖然性格羞澀,但是在平日還不至於囧成這個樣子,她之所以如此,實是因為嚴嵩向她透了口風,流露出了想把她許配給彭岳的意思。

其實嚴夢筠在這之前並沒有類似的想法,因為她現在年紀也不算大,確實沒必要考慮婚事,而且她見過的異性本來就不多,每日只是自己一個人在書房撫撫琴,作作畫,所以當老爹嚴嵩和自己一提這個事時,嚴夢筠感覺自己的大腦竟是一片空白。

不過靜下心來,嚴夢筠也沒有什麼過多的想法了,畢竟自己的終身大事,說到底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能有什麼主張呢?如果要是真的要嚴夢筠自己選,嚴夢筠還真不知道該選誰了。而此時自己的老爹為自己指好了對象,嚴夢筠自然只有遵從的道理,而且從表面上看來,彭岳年齡不算大,長得也算是俊朗不凡,權勢前途方面更是不必說了,可以說綜合來看,這個人算是一個良配。自己有不少小姐妹都嫁給了比自己大許多的人,有的甚至是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比較而言,自己真的算是幸運的了。

嚴夢筠心中確實對於婚姻沒有什麼概念,對於愛情更是沒有什麼希冀,也許於她而言,婚姻和愛情或許不是一回事,或許又是一回事,總之,不過是兩個人住在一個房檐下,每天柴米油鹽醬醋茶,然後生上幾個孩子,嗯,這應該就是婚姻與愛情的全部內容了吧。

嚴夢筠開始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要做一個賢惠的妻子,在背後默默支持自己的丈夫,恪守婦道,遵從禮節,這是聖人之言,是自己從小就接受的教育,總歸不會錯的。只期盼自己的丈夫能夠善待自己,與自己舉案齊眉,這是嚴夢筠心中期待的愛情,因為她讀書讀到這裡時總覺得很美好。其實像父親和母親這樣就很好,父親對母親一直很好,記憶中好像父親並沒有對母親發過脾氣,希望他以後也能像父親對待母親那樣對待自己,他是一個和善的人嗎?嚴夢筠又忍不住那餘光偷偷瞟起了彭岳。

「糟糕,他也在看自己……」嚴夢筠心中暗暗升起一股愧意,非禮勿視,這是聖人之言,自己與他還沒有成親,不應該……偷偷看他的。可是他為什麼在看自己,他是一個男人,更不應該隨便看女孩子的,嚴夢筠此時感覺他火辣辣的目光就在掃視著自己的全身,讓自己臉上也感覺有些燥得發熱,可是為什麼自己心中又好像在盼望著這種感覺似的,好像有一隻小兔子在自己懷裡一跳一跳的,撞得自己心煩意亂。

他是不是還在看我?嚴夢筠還想再看看他,可最終還是把這種想法制止住了,其實他剛才的目光很暖,他的眼睛……很好看,嚴夢筠又忍不住偷偷想了起來,哎呀,好羞……

「嚴姑娘……」彭岳清了清嗓子,感覺自己也被屋中的氣氛壓抑得有些不自在,「嚴大人和東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怎麼現在還不回來?」

「不好意思,彭大人,奴家也不知道家父和家兄去幹什麼了。」嚴夢筠答著話,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看彭岳一眼的感覺了。

其實他剛才不算逾越禮制,嗯,畢竟都坐在一個屋子裡,他看我幾眼其實是很正常的,而且他的目光也很正常,沒有大街上一些人……那種壞壞的感覺,嗯……他一定是個好人,嚴夢筠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嚴姑娘,你平日應該有不少時間都呆在這書房吧?」彭岳枯坐在那裡實在有些尷尬,便想和嚴夢筠說說話,畢竟這樣一直干坐著也不是個事,而且彭岳心裡也明白,嚴氏父子一時半會肯定是回不來的。

其實他此時此刻也已經完全確定了嚴嵩的用意,他想利用他的女兒和自己結成利益同盟,更準確的說,嚴嵩想讓自己成為他的女婿。一開始的時候彭岳就有這種疑慮,因為自己來嚴府做客,嚴嵩實在沒有必要還讓自己的女兒出來見自己。當然,當時只是懷疑,並不敢確定,因為彭岳是第一次來嚴府,誰知道他家到底是個什麼規矩。可是現在這種境況的發生,就已經說明這絕非偶然了,自己借口出去,專門找借口讓自己的女兒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如果彭岳還不明白嚴嵩的用意,那他這些年在官場上就白混了。

「奴家平日確實都有不少時間呆在書房……」嚴夢筠抬起頭來,儘力使自己看起來顯得平靜,畢竟……爹爹想讓我和他成親,自己總是如此可不像個樣子,哪有一點大家風範?嚴夢筠想著,便向彭岳擠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不過……看起來還是有些彆扭,「彭大人是如何知道奴家平日都呆在書房的?」

「這……呵呵……」彭岳倒沒想到嚴夢筠會反問自己,不過旁邊書桌上攤開的那張宣紙上的墨跡還沒有干徹底,而且旁邊那些硯台、毛筆、堆摞起來的臨摹的書畫,無一不在說明著它們常常會被主人「臨幸」,這麼簡單的事情,還用自己說嗎?於是彭岳順手指了指桌案上那堆東西,「嚴姑娘,這桌案上的東西……」

「哦……不好意思,彭大人,您剛才進來的匆忙,奴家還沒來得及收拾……」嚴夢筠邊說邊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開始收拾起來。

「額……」彭岳在一旁確實是有些無語了,明明是你自己在問我話,結果我就說了那麼一句,還沒回答完,你那思維就到九霄雲外了,不過……確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此時嚴夢筠在彭岳身後緩緩地收拾著,倒不顯得著急,雖然剛才走過來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慌亂,但是現在收拾書桌的動作可是大不相同,該怎麼形容呢?優雅,舒緩,以前菱兒收拾書桌的時候,雖然自己也常常覺得她映在燈火中的小小倩影真的好美麗,但是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應該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而彭岳不得不承認菱兒身上確實缺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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