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青歌再訪

仇青歌果然如約來了彭府,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也許只是因為那日在大街上的寒暄之語,讓她潛意識中覺得彭岳的邀請並不是一句玩笑話,也許她只是在為自己找一個理由,找一個合情合理的去見某個人的借口,總之,她還是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彭府門口。

紫菱雖有些驚奇,甚至藏著絲絲的不情願,但還是滿臉喜悅地把仇青歌迎了進來,無論如何,她後來的知情,她本心的善良,都讓她覺得……她有愧於仇青歌。

彭岳見仇青歌前來,心中也是既驚奇又高興,但是紫菱在旁邊,他又不能表現得太興奮,只能訕訕地跟在二人後面進了客廳,背後告訴下人好好準備飯菜,說是有貴客前來。

「青歌姐姐,既然前些日子就到了京城,為何現在才來這,莫不是生分了些?」紫菱坐在主座上,現在言行舉止倒頗有些大婦風範,「之前你那個房間,可還給你留著呢……」紫菱說這話時,雖是正笑著對著仇青歌,但卻有意無意地瞟了彭岳一眼。

「是嗎?」仇青歌聽到這話,心中滿是欣慰與感動,忍不住也瞅了彭岳一眼,便趕忙將目光收了回去,「那我在此可是要謝過菱兒妹妹了……」

「莫要謝我……」紫菱笑了笑,也沒接著往下說,「今晚就在這吃吧,不要走了……對了,家裡有些新茶,前些日子剛從南方帶回來的,正好給青歌姐姐嘗嘗……」

「薇兒,把前些日子韻哥哥從南方帶回來的明前茶拿出來泡上一壺……」紫菱擺擺手,便讓下人將眼前這壺舊茶給端走了。

「是,夫人……」紅薇應了一聲,便向內堂走去。

「夫人?」仇青歌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心尖一顫,想想大半年前的光景,果真是不一樣了,一切都變了,不是么?

「青歌姐姐,嘗嘗這新採的明前茶,這茶茶葉鮮嫩,產量又少,很是珍貴呢,要不是青歌姐姐來,我還不捨得拿出來。」紫菱笑意吟吟地請著,自己也呷了一口。

仇青歌客套地謝過紫菱,有些沒滋味地品著。她不知為何,自打一走進這府院,心裡便有些不舒服。而紫菱這種主人般的熱情招呼,更是讓她有些不適,也有些不甘,更有些無奈與心痛。

「這茶滋味純正,耐泡,就連這茶湯色看著都碧綠鮮亮……」紫菱仍在耐心地解說著這茶的好。「要不是韻哥哥正好去南方,看著這茶好帶回來些,只怕我也是喝不到呢。」紫菱邊說邊滿臉幸福地瞅了瞅彭岳。

彭岳尷尬一笑,也不好說些什麼。他本來想親自招待仇青歌,但紫菱堅持她要坐在主座上招待。彭岳心以為紫菱是怕他和仇青歌過多接觸,如今紫菱有了身孕,也不敢加以反對,只得賠笑地坐在下首,也不敢主動開口,只是訕訕地聽他們倆絮叨著。

「剛才在院中,眼見著路上好多花枝都沒了,倒不似之前那番艷麗了。」仇青歌幽幽說道,只想快點把這個話題繞過去。

「青歌姐姐竟還記得這院子之前的模樣?」紫菱粲然一笑:「自我有了身子,韻哥哥怕我在這院中散步時不留神絆了腳,便吩咐人把靠路的花枝全都砍了……「說罷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紫菱本是無意談起,可這話在仇青歌聽來這好像是一種嘲諷,一種炫耀,她竟是話語中時刻不離彭岳,成親後竟然還是一口一個「韻哥哥「!仇青歌只覺有些血氣翻湧,乾脆閉了口,只是有意無意地抿著眼前這盞茶。

「我聽韻哥哥說青歌姐姐……推遲了婚事,可是有此事?」紫菱有些小心地打聽著,這件事她一直有些憂慮,她怕是仇青歌仍不能忘情於彭岳,雖然她知道就算問,仇青歌也不會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又是韻哥哥!她竟然還問起我的婚事!」仇青歌心裡一陣委屈。她當日說出婚事,本就是一時氣急,現如今又怎可下嫁於他人。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一時氣急,逃回了西北,準備聽從父親的安排。可是到了西北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親給自己安排的婚事竟然是出於政治目的。且不說對方是個武將,而且還要比自己大上許多,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仇鸞都沒有真正見過。自己心中渴慕的愛情怎麼能夠是這個樣子,仇青歌心裡不甘心,不服氣,她無法接受這樣一個結局,所以思來想去,她還是逃回了京師。

儘管她的父親不斷來信催促,她還是極盡推諉,可是心中的艱難與矛盾又有誰知道,自己又可以向誰訴說?自己現在其實是在「過度消費」父親對自己的寵愛,如果哪天父親真的被自己逼急了,沒有耐心了,說不定自己會被拉回去強製成親,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仇青歌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而如今已經嫁給彭岳的紫菱竟然主動問起此事,仇青歌心裡又如何不氣惱?想起前事,她此刻心裡真可謂是不能自已。

「嗯,是的……我推遲了……」仇青歌強行壓制下內心的委屈,還有那一絲絲怒火。

「那青歌姐姐可是要快些了,現今……可是都過了嫁人的年紀了。」紫菱吐吐舌頭,有些調皮地說道。她還把仇青歌當作以前那個可以傾吐心事的大姐姐,說起話來也不甚顧及,可她不知道,在仇青歌心裡,她早已不再是那個「菱兒妹妹」,而是彭岳的妻子,是她的……

「菱兒……」彭岳聽到這裡,不禁也有些惱火,想要狠狠瞪她一眼,可終究還是將凌厲的目光收了回去,改向她使了個眼色,臉上也盪出一絲戲謔般的笑意,「菱兒,怎麼?想當媒婆了,這種事情你還在這裡瞎操心?」

仇青歌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起那日花園中紫菱宣告著她和彭岳的婚事,想起自己無數個夜晚內心的掙扎,想起剛才紫菱那赤裸裸的「炫耀」,她再也忍不住了,起來欠了欠身:「時候不早了,我想……我是該走了。」望望彭岳,他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可是想想剛才,自己受到了那般「侮辱」,彭岳也沒有說什麼,反而在目光中充滿了袒護,連岔開的話都說的不輕不重的。是啊,自己現在是個外人,有什麼理由要求彭岳向著自己說話呢?

「嗯?青歌姐姐為何要走,說好了在這裡吃晚飯的,估計現在飯已經做上了……」紫菱站起來,由於身子不方便,連踱到仇青歌身旁的腳步都有些緩慢,「還是留下來吧,好久不見了,咱們還是敘一敘閑話……」

「今天真的不方便,我家中還有些事情……」仇青歌輕輕掙開紫菱握住自己的那雙手,把身子微微側了過去。

「那……」紫菱瞅瞅彭岳,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紫菱雖然沒看出來,可彭岳卻是一清二楚,他知道仇青歌是生紫菱的氣了,可是他又沒有辦法說什麼。現在這個情況,估計二人在一起說什麼,也是話不投機,於是便壓下了心頭的挽留之意。

「青歌真的要走?不在這裡再呆一會?」彭岳此時終於有理由大大方方地看著仇青歌了,可是這一望卻是送別的目光。

「我真的有些事情,你在家……好好照顧菱兒妹妹吧……」仇青歌說罷,臉上竟還擠出一個略顯苦澀,略帶勉強的微笑,她不知道自己這般堅強到底是為了誰。

沒等彭岳回答,仇青歌便轉身走出了屋外,留下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的紫菱和彭岳獃獃地望著。

「我去送送她……」彭岳見仇青歌的身影越來越遠,此時再也顧不得紫菱的情緒,喚過一個下人扶著紫菱去內室休息,自己便轉身走了出去。

仇青歌出了屋門,眼淚便止不住地流出來。她怕被別人發現這個樣子,拐個彎,便一路小跑起來,路邊的花枝沒了,一顆顆熱淚灑在自己的裙褶上,灑在那渾厚的土地上。

「青歌……」彭岳焦急地追了上來。

仇青歌跑得更快了。

「青歌」彭岳的語氣中不光是焦急,竟還有著許多的歉意。

仇青歌身體不聽自己的使喚,竟然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青歌」彭岳追了上來,站到了仇青歌的對面。

仇青歌低著頭,啜泣聲漸漸止住了,可紅紅的眼圈卻是騙不了人。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帶春雨。此番情景,彭岳真想為仇青歌輕輕拭去淚水,將她深情地擁入懷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只能這樣望著她。

「青歌……你不要誤會,紫菱真的沒有惡意,她只是一個了無心機的小丫頭,她只是想……」彭岳盡己所能的解釋道。

「誤會什麼?你在說什麼……」仇青歌瞥了彭岳一眼,眼圈紅腫得更厲害了。

「紫菱心裡一直對你存著愧疚,所以她想好好招待你,只是不曾注意了言語……」彭岳知道仇青歌的心思,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傷心了,我心裡其實……也存著愧疚……」彭岳自從知道仇青歌還沒有結婚,便明白了什麼。但他現在心裡確實也深深地愛著紫菱,所以也只能壓抑住自己對仇青歌的感情和愧疚。

仇青歌聽著彭岳的解釋,想著先前紫菱的善良,想著方才紫菱的熱情,也知道是自己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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