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取捨之間

「爹,您這是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嚴世藩見嚴嵩進來後,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禁有些驚奇,「難道您提的那個建議,皇上沒有同意?」

「算是吧……」嚴嵩垂頭喪氣地坐在了座位上,「恐怕我此番……又把夏言給得罪了……」

「嗯?這是怎麼一回事?」嚴世藩一邊問,一邊拉了一張凳子坐在了嚴嵩旁邊。

「我剛才去見皇上的時候,沒想到夏言也在那裡,結果皇上就把我的奏摺拿給夏言看,並詢問夏言的意見……」嚴嵩頓了頓,抬起頭看看嚴世藩,「夏言看後,明確表示反對,最終皇上還是同意了夏言的意見……」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其他事情呢……」嚴世藩笑笑,倒是一臉輕鬆。

「這還不夠嗎?」嚴嵩見嚴世藩這種滿不在乎地樣子,不禁有些憤憤,「本來我是想不聲不響地去上奏的,誰成想竟然碰到了夏言,而且夏言還出言反對,這樣不僅自己的建議被反駁了,結果還得罪了夏言,這可真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爹,只是得罪了一個夏言,您至於如此心焦嗎?」

「什麼叫只是得罪了一個夏言?」嚴嵩看嚴世藩的目光也存了些怒氣,「藩兒,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難道你忘了上次……上次我往夏言府上跑了多少趟,才算求得夏言的諒解,修復了與夏言之間的隔閡,可這樣一來,上次的努力……就都白做了……」

「爹,難道您認為如果這次夏言不來,您這件事情就會做得很隱秘,群臣上表稱賀時,他就沒有辦法知道是您向皇上提出的這個建議?」嚴世藩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這……」嚴嵩的目光也變得猶豫起來,「恐怕他事後也會知道……」

「這就對了,事後夏言也會知道,那麼那時候您也會得罪夏言,而這時候只不過是得罪的早一些罷了……」嚴世藩笑眯眯地看著嚴嵩,「爹,您說我分析得對不對?」

「你說的對是對,只不過……只不過我還不想得罪夏言,畢竟他……」嚴嵩說到此處,語氣也有些無奈。

「但是您就算這次不得罪夏言,能保證以後也不得罪夏言嗎?」嚴世藩看著嚴嵩,表情頗值得玩味。

「藩兒,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此時嚴嵩斂了哀容,平心靜氣地看著嚴世藩問了起來。

「我的意思是……爹,您要是還想更進一步,就必須得罪夏言,這是你我都無法左右的事情……」嚴世藩意味深長地說道,「上次我建議您去夏言府上言和,是因為當時朝中反對您的聲音太大,您必須爭得夏言的支持,借夏言這棵大樹替您擋一下風雨,但是現在您已經不需要了,所以也是時候與夏言決裂了……」

「嗯?可是我現在還不想……」嚴嵩的語氣猶猶豫豫的,讓人猜不出他到底想說什麼。

「您不是不想和夏言決裂,而是沒有做好準備和夏言決裂。」嚴世藩這句話說得倒是有些一針見血的味道,「但是現在已經由不得您了,就算是您不想和夏言決裂,那麼夏言也要和您決裂了。」

見嚴嵩還是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嚴世藩便在一旁勸說起來,「爹,您想一想,您現在已經是禮部尚書,夏言還能幫到您什麼?難不成您還想著讓夏言把您擢入內閣,接任內閣首輔嗎,他夏言可到現在還沒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呢!」

「我倒不是這個想法,只不過夏言勢大,我怕得罪了他,今後自己在朝中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嚴嵩低著頭說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你也知道,現在夏言恩寵未衰,雖然現在我也獲皇上寵信,但是……終究抵不過夏言啊……」

「您的擔心確實是對的……」此時嚴世藩的的眉頭也擰了起來。

「爹,我就想問您一句話……」嚴世藩又往嚴嵩身旁靠了靠,聲音也低了下來,「您是願意就這樣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安安穩穩地走完這仕途,還是想搏上一搏,能有個位極人臣的機會?」

「這……」嚴嵩盯著嚴世藩,眼神也變得有些不可捉摸,「要是說爹以前只是一個翰林院小吏的時候,自然是沒有那麼多想法,可是現在爹已經走到了這個位置,自然是想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為咱們嚴家光宗耀祖……」

「這就對了……」嚴世藩面露喜色,「但是您跟在夏言後面是絕對實現不了這個想法的,且不說把賭注壓在夏言身上是一件極其冒險的事情,就連您的年紀都比夏言還要大,怎麼能期望……」嚴世藩說到此處突然閉了嘴,畢竟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大不敬了些。這不是明擺著咒自己的爹熬不住,死的早嗎?

嚴嵩聽到此處,神色也有些不悅,狠狠瞪了嚴世藩一眼,臉上卻也泛起了血色,「把賭注壓在夏言身上怎麼會冒險,現在夏言可謂是朝中最得寵的大臣,有多少大臣攀附在他的門下,怎麼說壓在夏言身上是一件冒險的事情?」

「因為信任誰也不如信任自己。」嚴世藩一字一頓地說道,「夏言能保證自己一直恩寵不衰嗎?如果您把賭注都壓在夏言身上,等到夏言有一天為皇上所不喜了,那麼您的仕途恐怕也到盡頭了。您想一想,張孚敬倒台之後,他那一黨還有誰順順利利留在朝中,依舊步步高升呢,如果您真的想依靠夏言,那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情……」

「而且您的想法也與夏言不同,這決定了您永遠無法成為夏言最堅實的同黨……」嚴世藩此時也顧不得嚴嵩的臉色,便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夏言此人雖頗有才幹,但是處事優柔寡斷,並且為人有些孤傲偏執,甚至有時候近乎於迂腐,所以您有時候常會出現與夏言政見不和的情況,這也是我為什麼說您以後還會得罪夏言的原因之一……」實際上是夏言為官正直,而嚴嵩卻為人圓滑,這一點便決定了夏言和嚴嵩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合得來,但是在嚴世藩眼中,不是他老爹姦猾,而是夏言迂腐了。

「可是……可是爹現在還沒想和夏言把關係鬧僵……」嚴嵩慢條斯理地說著,顯然他還沒有被嚴世藩那種連貫的邏輯分析打亂。

「對,您現在也不用和夏言把關係鬧僵,至少表面上沒有這個必要,面子上還是要和和氣氣的,不要讓夏言針對於您,成為夏言明面上的敵人……」嚴世藩換了一副語氣,「我是想趁這個機會提醒您一下,不要想著把賭注壓在夏言身上,對於夏言該利用的時候就要利用,該拋棄的時候就要拋棄,就比如這次,您不能因為夏言的反對而垂頭喪氣,失掉自己的建議。這個時候,夏言的態度不重要,皇上的態度最重要!」

「藩兒,那你說……我這次該怎麼做?」

「爹,我問您,這次皇上心裡是不是想要群臣上表稱賀的?」嚴世藩低聲問道。

「按我的觀察來看,皇上心裡肯定是想要群臣上表稱賀的,只不過由於某些原因,皇上沒有同意罷了……」

「這就足夠了……」嚴世藩哈哈一笑,「皇上之所以沒有同意,夏言的說法是原因之一,群臣的態度是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這次出行承天,可以看出來許多大臣心中是不情願的,這也許是皇上心中最大的顧忌……」

「可是這恰恰是我們的機會,群臣心裡不願意,那麼偏偏您願意去支持皇上,只要符合了皇上的心意,那麼一切就都好辦了……」嚴世藩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所以這次您不要管他夏言願意不願意,只管上奏,鼎力支持皇上允許群臣上表稱賀的做法,這樣必能符合皇上心意,那麼您與夏言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又要發生變化了……」

「不過要是爹這樣做的話,恐怕這次又要把夏言給得罪透頂了……」嚴嵩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樣一來,爹可沒有把握還能修復與夏言之間的關係……」

「爹,您是不是還對脫離於夏言的庇護這件事心存猶豫?」嚴世藩皺著眉頭問道,「爹,您為什麼就不明白呢,現在夏言不是是升遷的階梯,而是您前進路上的一個絆腳石,您只有除掉了他,您才能有出頭之日!」

「藩兒,你小點聲音……」嚴嵩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藩兒,你雖然聰明,但這朝政之事,你不懂的還太多太多……」

「我怎麼不懂?」嚴世藩的語氣有些不服氣,「爹,想當初張孚敬是個什麼身份,不照樣逼得楊廷和從內閣首輔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夏言得寵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吏部小官,可是當初張孚敬也是貴為內閣首輔啊。您現在已貴為禮部尚書,朝中也有不少您的勢力,為何您還要怕那夏言?那麼您認為是不是等到您做到內閣首輔的位置上,才能和夏言一較高下啊?」

「這根本不是官大官小的問題!」嚴嵩用手指敲敲身旁的桌案,好像要強調些什麼,「當初聖上剛剛即位,楊廷和以勢脅君,所以他致仕是早晚的事情,張璁只不過是趕上了好時機。張孚敬做內閣首輔的時候也一樣,到了後期他常常忤逆聖意,恩寵漸衰,夏言起的也不過是個助力的作用。可是現在夏言可是沒做過什麼大的錯事,並且恩寵日盛,想要撼動他的地位,怕是難了……」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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