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傻得可愛

此時楊一清府中,遍布麻桑,哭聲一片。

「少爺,您就不要傷心了。」紫菱在一旁邊抹著眼淚邊安慰道。

楊繼思伏在楊一清棺木上,只是痛哭。

「繼思,振作起來,你這樣,只怕老爺看了會傷心的。」彭岳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皇上已經下了恩旨,你就遵奉大人遺命,回鎮江府吧。」彭岳低下頭去:「否則我怕會有人對你不利。」

楊繼思從悲傷有些恢複了過來,抹抹眼淚吩咐下人去簡單打點一下行裝,準備回鄉,並推說想自己安靜一會,把他們都支離了靈堂。

從靈堂出來,紫菱便把彭岳拉到了一邊:「韻哥哥,如果我們都回鄉了,你怎麼辦啊?」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蠢,但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好順著自己的意思來了。

「我當然留在京城了,皇上已經擢我做了吏部主事,我估計以後是要留在朝堂了。」彭岳向靈堂里看了看,「再說,我只有留下來,才有機會剷除小人,報答老爺知遇之恩啊。」

「啊,你又陞官了?」紫菱的語氣中透著些難得的驚異與喜悅。

確實,彭岳回來之後凈忙著楊一清的後事了,升遷之事倒是忘記提起了,「是啊,又陞官了。」

紫菱用手指擺弄著自己的衣角,不時看看別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有事嗎?」彭岳見紫菱這個樣子,不禁問道。

「我……我……我想和你一塊留在這。」紫菱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氣才把這句話說出來。

「我想和你留在這一塊為老爺報仇!」紫菱看著彭岳,她的聲音雖小,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不能拒絕的堅定。

彭岳不禁為之一震:「不行不行,什麼報仇啊,我留在這裡可不是報什麼仇……」彭岳現在也懂得一定要謹慎自己的言行了,他沒有想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竟在明朝的官場上學到了那麼多東西。

「老爺這樣被小人陷害致死,你難道不想為老爺報仇?」紫菱怒目圓睜,顯得氣鼓鼓的。

「唉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彭岳連忙搖頭,「我的意思是說你幫不上什麼忙,趕緊回鎮江府,少爺心情不好,需要你的安慰,你留在我這有什麼用。」

紫菱一看那麼痛快就被彭岳拒絕了,小臉憋得通紅,乾脆一跺腳,撒起嬌來:「我不嘛,我就要和你一塊留在這,就要一塊留在這……」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起來。

彭岳趕緊安慰道:「不是我不願意讓你留在這,主要是少爺現在需要你,況且你留在這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少爺需要我,那你就不需要我了?」紫菱杏眼圓睜,怒氣沖沖地看著彭岳。

彭岳也有些不知所措:「那個……菱兒妹妹……」他也沒料到紫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紫菱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低下頭,扭捏著身子:「誰說人家幫不上忙啊。我可以……可以給你打聽事,出主意,實在不行……給你端茶遞水,照顧你,讓你有個好心情,你就……你就把我當個使喚丫頭就成。」紫菱說到最後,語氣已經近乎於懇求了,身上喪服的角都快被她揉爛了。

「啊,這個……我……」彭岳定了定神,「我也想讓你留下來,可是……可是繼思……」彭岳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著說了。

紫菱抹抹有些紅腫的眼睛,往靈堂里瞅了瞅,拉著彭岳向更遠處走去。站定了,紫菱抿抿嘴唇,好想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咱們打小一塊長大,你是書童,我是丫鬟,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咱們能分開。可這天卻來到了,我……」

紫菱又往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才接著說道:「少爺畢竟是少爺,長大了,雖然嘴上不說,我也知道,我們是……是主僕關係。」紫菱這時抬起頭來,眼裡泛著淚光:「可我和你不一樣,咱倆打小關係就最好,雖然現在你當官了,可在我心裡,你還是……還是那個韻哥哥,從來都沒有變過。」

彭岳嘴角呿喏著:「菱兒妹妹……」

「你不要說,你聽我說。」紫菱伸出手堵住了彭岳的嘴,「一想到要和你分開,我這心裡,就……就難受得不行,我自己個也說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感覺。只是一想到,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真的很……」紫菱一時哽咽地說不下去話,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著。

彭岳心裡慌亂不已,不知該不該伸手為紫菱擦掉眼淚。紫菱卻突然背過身去,把眼淚擦乾後堅定地說:「總之,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和你分開,不能和你分開,韻哥哥,求求你啦!」紫菱眼圈紅腫得更厲害了,眼睛裡的淚光一閃一閃的。

彭岳完全沒有想到紫菱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聽了紫菱的這些話,心裡也莫名的難受起來,是啊,雖然他不是真的詩韻,但經過那麼多天的相處,他發現他對這個小女孩,竟也離不開了!不過他還是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感:「那你就留下吧,不過……不過繼思那……」

聽到彭岳說讓自己留下,紫菱興奮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才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呢,可現在鼻涕都流到了嘴裡也是顧不得了:「少爺那,我自己想辦法。」

彭岳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只是見紫菱揉揉眼圈,一個勁地傻笑:「韻哥哥……」

「唉」彭岳也輕嘆了一聲,可不知為什麼,心裡竟是說不出的高興。

「少爺,紫菱姑娘病重,怕是暫時無法遠行了。」一個下人急急忙忙趕來通報。

「啊?」楊繼思有些驚訝,「前倆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病倒了。」楊繼思自言自語道。

匆匆趕到紫菱房中,只見紫菱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薄被,腦門上還搭著一條熱毛巾,嘴裡還不時說著胡話。

「這可如何是好?」楊繼思有些焦急地在房內踱著步。「東西都收拾好了,人手也雇好了,眼下怕是等不得了。」

楊繼思看看彭岳,卻見彭岳只在那裡干站著,像個沒事人一樣,也不說話。

睨了彭岳一眼,楊繼思走到床邊:「紫菱……紫菱……你怎麼樣,還能一起走嗎?」

卻見紫菱只是閉著眼睛,不停說著胡話。「唉……」楊繼思嘆了一聲,頹然坐到了床邊。

「繼思,要不然紫菱先留在這裡,我先照看著。怎麼著也等先等她病好了,你看如何?」彭岳終於開口了。

「如今之計,只能如此了。」楊繼思輕嘆一聲:「子睿,這便麻煩你了,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楊繼思拱拱手,出門而去了。

聽著楊繼思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彭岳回過頭,沖床上的紫菱狡黠一笑:「起來吧,人都走了。」說罷漫不經心地坐到了床邊。卻見紫菱躺在那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哈哈,演得還挺像……」說著話的功夫,已掀起了她的被子,朝她腿上輕輕拍了一記。卻發現她的身上濕漉漉的,已經被汗浸透了,身體也有些發燙。彭岳察覺到了有些異樣,卻聽紫菱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胡話,趕緊掀開了腦門上的毛巾,用手探了一下:「我的天哪,還真病了。」

彭岳剛想叫人去請大夫,卻發現下人走的走,散的散。「唉……」長嘆一聲,彭岳趕緊背起紫菱出了門,向醫館奔去。

到了醫館,彭岳已是大汗淋漓,也顧不得擦,叫了大夫號了脈,趕緊到了後堂。

「只是偶感風寒,癥狀嚴重了些罷了,吃幾副葯,身子自無大礙。」大夫慢悠悠地說道,好想很有自信的樣子。

聽到這,彭岳一顆心才著了地,不過見紫菱還在昏迷,便又在旁邊忙東忙西,只盼她早點好起來。

「好巧,竟然在這遇見你了。」彭岳抬眼看去,竟是那天在鬧市上騎馬的姑娘。

彭岳此時一顆心思全在紫菱身上,向那姑娘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拱手回了個禮,便又憂心忡忡地看向了病榻上的紫菱。

此時,大夫已煎了一副葯端過來。彭岳趕忙接過葯,喂起了紫菱,可紫菱喝一口,吐半口,彭岳的眉頭一直皺著,也不見舒展。

那少女湊了過來:「咦,這不是那天的小姑娘嗎,那時還挺凶的,怎麼現在病怏怏的了。」少女打趣道。

聽了這話,彭岳心裡自是惱她,可也不便發作,於是裝作沒聽見一樣,繼續喂紫菱葯。

少女倒沒察覺,繼續向大夫說道:「他們的葯錢,算在我身上了。」說罷,連問也沒問,便把一錠銀子丟在了大夫懷中,「剩下的錢,就算賞給你的啦。」

「謝謝姑娘!」大夫白得了那麼多錢,心中自是歡喜。

隨即看向彭岳:「那天的錢,可算是還上你了,倆不相欠啦,哈哈……」

彭岳聽到這,也不好意思不答:「謝過姑娘了。」卻是沒抬頭瞅一眼她。

少女看到彭岳這個態度,心裡也有些生氣:「你們倆個郎情妾意的,我就不在這自討沒趣了。」

「家妹病重,還望姑娘嘴下留情!」彭岳剛才本就生氣,現在聽那個少女再次出言嘲諷,心裡更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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