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22

孫容來找李義。她一般都是當天要找,當天打一電話到辦公室,李義在,她就直接過來。孫容覺得那樣不耽誤李義時間,其實現在李義在辦公室反而是最忙的。有的時候楊欣打個電話,他都沒空接。也不是真連接個電話都沒時間,主要是他現在特別受不了楊欣的語速,慢吞吞的,而且也沒什麼要緊事兒。

見了面,李義說找個地兒坐坐吧,孫容說她下面還有事兒,就在辦公室吧。反正現在李義當了項目經理,自己單獨一間。

孫容顯然比以前穿的要上檔次多了,脖子上還系著一個小絲巾,李義認得那個絲巾的牌子。前兩天,李義給他們一女客戶送禮物,劉如就建議送這個牌子,李義以前不知道,那次才知道原來一條這麼薄如蟬翼的玩意兒,要好幾千塊!

孫容見了李義,沒容李義寒暄,就從包里拿出一頁紙,請李義簽字。

孫容說:「房子現在是我住著,咱們離婚的時候,協議上是給我的,但產權證上還是你的名字,所以賣房合同,還得你簽字。要不,你就找一天給我過戶……不過,那更麻煩。」

李義慢慢地把這頁紙放下,對孫容說:「我簽字沒問題啊,這房子反正是你的,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只是,只是,我想問一問,你為什麼要賣啊?你就是跟李離移民,留一處房子在國內也不礙你們事兒,你們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了。」

孫容沉吟片刻,說:「跟你說也無所謂。主要是我要結婚了,打算買套新的。」

李義說:「啊,是跟誰結婚啊?是那天在樓底下碰到的嗎?」

孫容臉上有些驕傲的神氣,說:「是啊。」

李義又沉吟片刻:「有一句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孫容:「咱們結婚這麼多年,什麼難聽的話沒有說過,還有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說唄。」

本來李義是不知道林之凡的,結果那天楊欣跟他聊天,不知道楊欣是怎麼想的,就把林之凡就是曾經調戲過她的那老不正經說了出來,當時李義就炸了。不過,李義和馬文不一樣,馬文要是趕上這事兒,肯定快馬加鞭趕到前妻那兒攔著,但李義比較周全。他做一件事情,首先琢磨怎麼做才能達到效果。如果效果不好,他寧肯不做。他也想了,可能就是酒桌上,男人喝多了,手欠,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能對孫容好,李離好,也就成了。何必非跟孫容說呢?要是孫容對他有感情了,斷掉不是更痛苦?

但現在,孫容就在他跟前,而且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新房子還沒買就把舊房子賣了,萬一人家感情變了呢?那您還不帶著女兒露宿街頭啊?

李義是慎之又慎,還是跟孫容把林之凡的事兒說了,孫容一聽,當即變臉。李義趕緊找補:「這些事我壓在心裡好幾天,一直在琢磨應該不應該跟你說。反正你多長一個心眼沒壞處,小心駛得萬年船。房子,你要不是經濟上太緊張,能不賣我勸你還是別賣,這種事情,一定要慎重。」

那天也是湊巧。李義的手機丟在家裡了。楊欣就給李義送過去。一進電梯,就碰見劉如,倆人熱烈擁抱,就跟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似的。楊欣說:「你胖了吧?」

劉如說:「你說話真讓人不愛聽。」

之後,劉如就誇楊欣命好,這嫁了李義,李義芝麻開花節節高。楊欣笑得滿臉開花,說:「你怎麼不說我有旺夫運?他娶了我才福如朝花朵朵新。」

劉如陪著楊欣去找李義,李義自從搬到項目經理部以後,楊欣還沒來過。哪想到,孫容正在裡面跟李義嚷嚷,情緒極其激動。孫容說:「楊欣是什麼女人?人家怎麼不騷擾別人偏騷擾她?她就是他媽的啞巴討老婆,心裡高興,嘴上說不出:明明自己快活了,偏要裝什麼假正經!」

楊欣剛巧推開門,一字不落全聽到了。劉如正好陪在楊欣邊上,楊欣當即覺得大丟面子。但只好氣在心裡,臉上卻裝出無所謂,推開門,進去。孫容轉過臉,與楊欣面對面。

楊欣以英雄人物上法場的沉穩步伐邁進李義辦公室,拉椅子坐下,對孫容說:「你能把剛才說的話再當著我的面重新說一遍嗎?」

李義見狀,趕緊制止楊欣,加重語氣道:「楊欣!」

楊欣把臉扭過去,看著李義,問:「叫我什麼事兒?」

李義在語氣中加了懇求和低姿態:「這是辦公室。」

楊欣說:「那她是來找你辦公的?」

李義急得抓耳撓腮,孫容倒是鎮靜自如,說:「我不像有的女人,這一輩子就男人這一件事兒。」

楊欣也一笑,針鋒相對:「一個女人,如果一輩子能把男人這一件事兒弄明白了,這個女人這輩子也就沒白活,總比活一輩子到死都不知道什麼叫真愛要好吧?」

孫容聽出楊欣的話里有譏誚自己的意思,她臉騰地紅了,但嘴上卻不服輸,也冷嘲熱諷地說:「有一種女人,天生賤骨頭,見著男人就要往上蹭,蹭不上還要說人家騷擾自己,好像越被人騷擾就越怎麼樣似的。」

楊欣被激怒了,對孫容說:「你說誰呢!」

孫容寸步不讓:「你覺得我說誰呢?」

楊欣出離憤怒,把目光投向李義,李義的表現讓楊欣極其失望。李義居然厲聲喝道:「楊欣!」

楊欣轉身就跑了。沿著她曾經熟悉的走廊,當著她曾經同事的面。她連想都沒想,就給馬文撥了電話。馬文一接,楊欣就在那邊哭了。

馬文正跟李芹在吃官府菜。電話一響,馬文立刻站起來走到一邊,他知道李芹極其在意楊欣給他打電話。

楊欣聲音哽咽,問馬文:「你在哪兒呢?」

馬文小聲地:「你怎麼啦?你先回家吧,吃飯了嗎?什麼事兒啊到底?我現在外面,過不來。要不,你先回家,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啊……」

楊欣就猜到了,什麼外面,肯定是和李芹在一起。楊欣也是有自尊心的,更何況她剛才是沒過腦子,現在理智慢慢恢複了,她就意識到她不應該什麼事兒都找馬文。她儘可能平靜下來,對馬文說:「算了,我就是心裡難受,想找個人說說。也沒什麼。」說完,把電話掛了,神情悵然若失。她抬頭,看見街上人來人往,覺得自己格外孤單。

馬文掛了電話,回到餐桌邊。見對面的李芹不動聲色,自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李芹故意不表態,等馬文自己說。李芹就彷彿陳年普洱,沉得住氣。

馬文沉吟片刻,對李芹說:「咱們轉悠了一上午,也夠累的哦。」

李芹不給馬文就坡下驢的機會:「我不累。」

馬文笑笑,知道自己已經被李芹看穿,而且也知道李芹是故意不給自己台階,馬文只好硬著頭皮說:「我一朋友遇到點事……」

李芹笑眯眯的,說:「什麼朋友?楊欣吧?」

馬文不好意思的承認了,說:「她聲音挺不對勁的。好像遇上什麼事兒了。」

李芹說:「她有事兒應該找她老公。不應該找她前夫。」

馬文沉吟著,字斟句酌地說:「你看吧,楊欣和你不一樣。你雖然沒工作,可是好歹還有一份生活,做做瑜伽,打打麻將,聽聽音樂,煮煮咖啡。楊欣吧,又沒工作又沒朋友,她以前好歹也是一職業女性,現在成天一人在家,找工作,人家要她的吧,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吧,人家又嫌她歲數大……」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是說,我就是同情她,沒別的意思。」

「比她值得同情的人多了。」

「那她不是咱的親人嗎?」

「誰的親人?你的我的?」

馬文不耐煩了,對李芹說:「那這麼著,你給你弟弟打電話,讓他問問楊欣怎麼回事。」

李芹見馬文這樣,說:「你走吧。」

馬文也很焦躁,說:「你這樣,我怎麼走?」

李芹說:「站起來走就是啦。」

馬文默默地坐著,李芹招手買單,馬文伸手把單接過來,李芹沒跟他爭。招呼服務員打包。馬文說一句:「不要了吧?」

李芹陰著臉,對服務員:「都打上。」

馬文只好不說話。

李芹和馬文一起出來。李芹把打的快餐包給馬文遞過去,說:「你這樣耷拉個臉,我也沒心情再逛了。」

馬文努力振作精神,說:「我不是耷拉個臉,我這人就這樣。再說,這買鑽戒也不是買豆腐,來了就買,總得一看二慢三掏錢吧?」說著,抖著手裡的宣傳冊,說:「這些數據工藝啊流程啊做工啊,咱們總得帶回去研究研究比較比較,對吧?琢磨清楚了,明白了,做理性的消費者。」

「行,那你先回去,琢磨清楚了明白了,能做理性消費者的時候,再來找我。」李芹的話一語雙關,實際上是暗諷馬文不理性。

馬文也聽出李芹話裡有話,但畢竟心裡惦記楊欣,所以沒有跟李芹戀戰。倆人站路邊,馬文:「那你現在去哪兒?」

李芹說:「我去哪兒,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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