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16

大概在健身房碰到之後的第三天,馬文接到李芹的電話,馬文因為當時沒有存李芹的號碼,所以根本沒有聽出是李芹來,還那兒特職業地問:「喂,您哪位?」

李芹就「吃吃」地笑,說:「你沒有存我的號碼?」

馬文有點不耐煩,說:「對不起,我手機丟了,新補的卡,誰的號都沒有。」

「我是李芹。」

馬文一聽,趕緊熱情起來:「噢噢噢,李芹啊,找我有事兒?」

李芹說家裡要換紗窗,問馬文能不能過來幫個忙。馬文立刻答應了。李芹掛了電話,心裡升騰出絲絲希望。換紗窗是真的,但也是投石問路。其實,離婚這麼多年,李芹要說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再找一個男人,那肯定是假的。她還是想過的,但光想有什麼用?李芹和楊欣不一樣,楊欣好歹有工作,還能接觸到李義,李芹一家庭婦女能認識什麼人?她也聽說過這網那網,但她一想到要混到上網淘男人,她的自尊心就受不了。馬文呢,李義領著到她家的時候,她還沒什麼感覺,就是一個普通人兒唄。但那天在健身中心碰到,隔著大落地窗,看馬文跟一陽光大男孩比試俯卧撐,她的心忽然就那麼動了一下。

李芹跟馬文的電話是周三打的,約的是周六早上。到了周五晚上,李芹忽然覺得應該跟馬文確認一下。結果打馬文的手機,一直佔線。李芹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馬文家。馬文家的座機在楊欣那屋,楊欣接的電話,她一聽就聽出是李芹,趕緊跟李芹說:「馬文在,我讓李義喊他。」

楊欣倒不是避嫌,而是不願意給李義留話柄。現在孫容有事找李義,李義已經搞得很義不容辭了,別回頭再弄得順理成章理所當然,那她就沒法過了。

馬文躺在他那小屋的床上,宋明打他手機至少打了倆小時,手機都燙了,宋明還那兒說呢。其實說來說去,就是他和林惠那點破事兒。李義敲門,喊:「馬文,電話,找你的。」

馬文感到吃驚,不知道怎麼會有找自己的電話到了李義房間,他忙對宋明說:「我有點事兒,回頭再給你打。」掛了。

電話在床頭櫃那兒靜靜地呆著,話筒撂在一邊,就跟一個女人在床上擺好了姿勢等著男人上。馬文衝進來,迫不及待地接起電話:「喂,我是馬文……啊,記得記得,沒問題沒問題。工人幾點到?好。我爭取九點到。」對方掛斷,李芹的風格如此。她不能接受自己太上杆子。如果她主動打的電話,她一定搶先掛斷。就好像不成熟的男女談戀愛,有了矛盾,好面子的一方往往會首先提出分手,「是我要分手的」對於他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比他們在一起還重要。

馬文放好電話,一轉身,發現楊欣和李義都在齊刷刷地跟他行注目禮。馬文笑笑,自己把視線移開,離開。楊欣在馬文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說了句:「夠上桿的呀。」

馬文停下,一個再回首,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句:「談不上,最多就是一個將計就計。」說完,發現李義正嚴肅地看著他,他咧嘴一樂,走了,還把門帶上。剩下屋裡倆人,大眼瞪小眼,沒話。楊欣從李義的表情里,感覺出可能因為自己剛才跟馬文說了那句「夠上桿」的,又不舒服了。

晚上。夫妻倆都有點失眠,互相翻來翻去,翻了一個面對面。李義覺得彆扭,想迴避,剛想再翻一下,被楊欣按住了。楊欣問:「你怎麼啦?睡不著啊?」

李義頂了一句:「你不是也睡不著嘛。」

楊欣坐起來,對李義說:「我這不是好奇嘛。」

李義翻過來仰面躺著:「你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義慢吞吞地說:「我要是跟孫容也跟你和馬文似的,你心裡肯定不樂意。」

「我沒你那麼小心眼。你跟孫容愛怎麼著怎麼著,真的,我無所謂。」

「得了吧,我們是沒怎麼著……」

楊欣不高興了:「那我們是有怎麼著了?」

李義沉默,楊欣不依不饒,推李義:「你說呀,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到底怎麼著了?」

李義一臉剛毅滿身正氣鐵嘴鋼牙打死也不說一句話。楊欣現在是久經沙場的女人了,放在以前,她最怵男人在床上這樣,現在,她臉皮也厚了,自己的男人,咱不伺候誰伺候?說時遲那時快,放下身段,一通如此這般,李義開始還那兒高風亮節出淤泥不染呢,但架不住楊欣不屈不撓柔弱勝剛強。「夫妻沒有隔夜的仇」,情場如戰場,戰火紛飛硝煙瀰漫,之後,度盡劫波相逢一笑。

楊欣趴在李義身上:「你愛我嗎?」

李義仰面朝天喟然長嘆:「你別老用這招對付我……」

楊欣說:「那我用這招對付別人,你高興啊?」

李義知道楊欣是在進一步巴結討好自己,不忍讓她太難堪,於是翻過身壓住她,說:「你試試看!」

馬文一到李芹家,就發現李芹家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樣。新換的窗帘,雙層的,手繡的鑲著珠片的透明桃紅色薄紗,裡面襯著整幅深玫瑰色遮光布。還有茶几前面的那塊波斯地毯,應該是新買的吧?絢麗斑斕異域風情。跟大理石地面一軟一硬,一深一淺,配合得天衣無縫相映成趣。馬文甚至覺得這樣的窗帘這樣的地毯這樣的大理石地面,似乎應該發生點什麼才對。

到處是鮮花。茶几上,窗台上,走廊的半桌,牆角的角櫃……

李芹新卷的頭髮,淡淡的唇彩,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味。

李芹給馬文添茶,馬文的茶是滿的,李芹說:「茶涼了吧?換杯新的吧。」

馬文:「沒事沒事兒,我喜歡喝涼的。」

李芹聽了,也就沒客氣,坐著沒動。她手腕上套著一翠綠的鐲子。馬文忽然有點想摸摸那個鐲子的衝動。

李芹問馬文:「你喜歡聽音樂嗎?」

馬文:「還行。」

李芹到CD架前面,一面翻一面說:「你喜歡聽什麼?」

馬文:「隨便吧。找一張你喜歡的就成。」

李芹挑了一張。馬文有點喜歡這種感覺,茶、音樂、漂亮的女主人、美麗的房子……他的神情和姿勢都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盡量和這一切合拍……

安裝紗窗的工人到中午才來。整個上午,就李芹跟馬文倆人。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雖然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也是彼此拘謹矜持,也是誰都不想率先邁出第一步且雙雙都做好就坡下驢的準備,但氣氛卻要比上次好得多。上次是枯坐,這次雖然也是枯坐,但他們都在試探著往前摸索。這種感覺要比馬文所經歷過的歷次相親都累,但顯然更有意思。那些相親都是開門見山開宗明義,五分鐘之內,身高年齡體重收入經濟條件什麼房子什麼車全摸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就是「何去何從」了。而跟李芹現在則不同,隱隱綽綽若隱若現,就跟她窗戶上的紗一樣。

李芹問:「最近你去健身了嗎?」

馬文說:「啊,沒有。我就去了那一次。我本來就不喜歡鍛煉身體,是我一哥們兒拉我去的。」

李芹呆了會兒,找不到話題了,又停了一會兒,李芹一笑,邊笑邊用眼睛瞄了馬文一下,問馬文:「你平常就這麼話少?」

馬文說:「啊,我這人,不愛說話。」

李芹又淺淺一笑,說:「那李義可真是冤枉你了。」

「他說我什麼?」

「你猜他說你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小人之心。他說他要是像你那麼能說就好了!」

馬文一時應不上來,幸虧門鈴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馬文如釋重負,跳起來說:「他們來了。」說完,又覺得自己似乎表現太過,有點不好意思。李芹把馬文的反應收在眼裡,她只是用眼睛看馬文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就這麼盼著他們來?」李芹施施然去開門,工人進來……

紗窗換好,李芹跟他們結算,一共三千五百八。

馬文在邊上失口叫道:「這麼貴!」

收錢的工人毫不示弱:「這還叫貴?這是促銷價,不打折要五千多呢!」

李芹一邊給錢一邊說:「是太貴了。可是不換又不行,現在的蚊子不知道怎麼學得這麼壞,無孔不入,老式紗窗對付不了,都從旁邊的隙縫裡鑽進來。」

馬文聽了,啞然失笑。李芹一臉認真,問:「你笑什麼,是真的。」

馬文說:「太老實的蚊子,肯定是吃夠了老實的虧。所以才得學得壞一點,無孔不入,要是都是老實蚊子,那蚊子不就得跟熊貓似的,需要保護了?」

李芹也笑起來。笑完了,倆人一起收拾殘局,掃地,擦窗檯,一邊弄李芹一邊說:「今天你勞苦功高,請你吃個便飯吧。」

馬文言不由衷地客氣:「不用不用。」

李芹說:「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也不跟你客氣,中午就讓你在這兒瞎對付的,晚上怎麼著也得好好請你吃一頓。」

馬文說:「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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