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08

芹本來一整天一整天沒什麼事兒,除了美容桑拿溫泉打牌看碟就是在家閑著。自從李義跟她提了要娶楊欣,李芹可就有事兒了。只要李義在家,她就在李義邊上跟他「談心」。其實,李義聽來聽去,早聽煩了。李芹的車軲轆話來回來去就那麼幾句,無非是楊欣歲數大,轉眼就四張了,有的女人更年期早,四十就絕經,你娶她幹什麼?她還有一個兒子,你放著自己的親女兒不好好疼,倒給人家兒子當後爹,你神經啊?你圖她什麼?能圖她什麼?

李義自然不好跟李芹說他圖她什麼。他是男人,楊欣是女人,男人能圖女人什麼?當然年輕漂亮聰明能幹的女孩子誰都喜歡,李義也喜歡,但李義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就是找不到感覺,總覺得自己巨傻無比。再說,李義是一個圖安穩的男人,你讓他跟流浪狗似的,沒有明確的目標和對象,飢一頓飽一頓有今沒明的,他受不了。當然,還有一個現實因素,李芹沒有考慮在內。對於年輕女孩子來說,如果要找一個李義這歲數的男人,那就得有房有車,李義這一離婚,房子、車都給了孫容,要啥沒啥,人家姑娘憑什麼啊?自己沒結過婚,找一個比自己大好多,還離婚有孩子的男人,而且這男人還不是什麼大老闆有錢人,連房子、車都沒有,何必?如果要找差不多的呢,那就也都是二婚離異,條件跟楊欣也差不多。有的還不如楊欣。

當然,假如楊欣沒有催得那麼急,李義也不著急結婚。他自己也沒有想出一個充分而必要的結婚理由。所以每到李芹問他為什麼就非得那麼著急結婚的時候,李義都極其煩躁。李芹說話:「你們都是結過婚的人了,不是沒結過,怎麼就急成這樣?你們這麼著急結婚不是有什麼事兒吧?」

李義心說,不結婚怎麼辦?他和楊欣是一個單位的,混到現在這個份兒上,儘管沒有公開,但誰不知道?這幾天,楊欣媽心臟不好,楊欣連著請了好幾天假,劉如直接就來找李義,明著跟李義說:「楊欣最近事兒多,你多辛苦點。反正你們倆的項目,不是你多干就是她多干。再說,她無所謂,她是一女人,好辦,大不了靠男人,你是男人,你得讓人家靠。」

如果不是趕上馬文跳樓這麼一出,李義可能還有辦法慢慢跟楊欣磨,說服楊欣等一等,可是讓馬文這麼一折騰,楊欣就油鹽不進了,根本聽不得什麼「緩緩」「等等」之類的話。那天李義剛開了個頭,楊欣就竄了:「你什麼意思?什麼叫等過一段?等過哪一段啊?等咱手頭錢寬裕了,經濟適用房排上隊了,你女兒我兒子長大了,咱們再一塊過對吧?我告訴你,我不等,我等不了!」說著,眼淚花在眼眶裡直轉圈。

李義慌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李義是個要臉的人,趕緊提醒楊欣:「你別動不動就急。」

楊欣提高嗓門:「我急了嗎?!誰急了啊?!」

其實,李義靜下心來想想,也能理解楊欣「逼婚」。楊欣的理由很簡單:馬文把事情鬧這麼大,我每天還回去,跟沒事兒人似的,和他住一塊?!就是你李義不跟我結婚,我也得搬出來,自己個兒找房子單住。

楊欣跟李義甚至直截了當地說:「乾脆這麼著吧,算你幫我一忙,反正我怎麼都得租房子,你就當是助人為樂捨己為人,替我付一半房租成吧?這錢你別覺得花得冤,你要是覺得冤,咱別結婚別過日子,最省錢!」

李義趕緊解釋:「我沒覺得這錢花得冤。我是覺得就這麼結婚,太倉促,太委屈你。」

楊欣追著就是一句:「那你不覺得不跟我結婚,咱們黑不提白不提的,不是更委屈我?」

李義沒退路了。

他離婚本來就是凈身出戶,雖然有點積蓄,但去年老媽住院,又開刀又化療折騰一溜夠,雖說大頭是李芹出的,但李義是孝子,也爭先恐後傾囊而出,幾十萬跟打水漂一樣。再加上平常,他那個寶貝女兒李離,別管是學鋼琴啊還是學英語,孫容截長不短地就跟李義要錢,所以真不是李義不大方,而是他確實沒那麼富裕。他住在李芹那兒,李芹一分錢不跟他要,他如果跟楊欣一起租個房子,那房租、水電再加上他每月還要給孫容的撫養費,李義想想就頭大。

李義琢磨來琢磨去,還就只有跟李芹張口。本來李義不找李芹,李芹還得追著給李義上課,如今李義主動找上門來,李芹能放過這個教育他的機會嗎?

李芹開門見山語重心長:「我不是不願意借給你錢買房子。我是不願意看著你往火坑裡蹦!」

李義和顏悅色低眉順眼:「她不就比我大三歲,怎麼就是火坑?」

李芹推心置腹誨人不倦:「她比你大三歲,她比你知道男人要什麼,尤其是你這種男人……她那種女人,我看一眼就能看明白,仗著自己有點姿色,想結結想離離,她要是跟你過著過著過煩了,再給你領回一個男人,再跳樓的就是你了!」

李義不言聲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芹見李義不說話,反而更加鬥志昂揚。李芹有個口頭語,一般在說難聽的話之前,先加一句「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吧」。她那一晚上至少說了不下十句「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吧」,而每一句都是由好幾十句不愛聽的話組成的段落。李義終於在李芹再次說「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吧」的時候,脫口而出:「姐,別說了。你都說了好多句我不愛聽的了。」

「那也不差這句了。我問你,楊欣到底因為什麼離的婚啊?」李芹目光炯炯。

「這不重要,都是歷史了。」李義含糊其辭。

「歷史不重要,大學為什麼要有歷史系?」李芹咄咄逼人。

李義又不言聲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而且,要是一件事情沒想清楚沒想明白怎麼回事,他寧肯不說。李芹了解李義,打小他就這樣,凡是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你怎麼問也沒用。

李芹嘆口氣,轉一圈,又把話轉了回來:「你怎麼就為什麼非得娶她呢?」

李義閉著嘴,皺著眉,一言不發。

李芹只好自問自答以把「談心」繼續下去:「我知道,你跟孫容過的這幾年,受了好多委屈,她比你小,什麼都得你讓著她;楊欣呢,比你大,能哄著你讓著你把你伺候舒服了……」

「姐,你到底要說什麼呀?我今兒還得趕一活兒呢!」李義儘管好脾氣,但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李芹這麼無休止地東拉西扯一扯好幾個小時,李義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李芹完全不著急,照舊慢條斯理輕聲細語地說:「我是要說啊,這男人對女人的要求是會變的,你經歷過孫容,你就覺得楊欣懂事兒,會體貼人,可是,等過兩年,可能都用不著兩年,你可能就又後悔了,那時候你再離?」

李義重又陷入沉默。任由李芹苦口婆心也好,疾言厲色也罷,總之就是不說話。李芹一看,得,她這弟弟是鐵了心了,只好一聲嘆息,讓步了。對李義說:「我知道你嫌我煩,別說你煩,我都嫌自己煩。算了,反正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你是我弟弟,你真要結婚,我也攔不住你。我想好了,你們去挑一套價格差不離的房子,首付我借給你,月供你們自己還。」

李義本來低垂著頭,滿臉不耐煩,一聽李芹鬆口,立馬眼放異彩,一對耳朵啪嗒挺了起來:「姐,我,我給你寫借條。」

李芹正色:「我還沒說完呢。你們得先做婚前財產公證。這是你的婚前財產。你還得跟她再簽一個協議。將來,你們要是過不到一起了,這房子她不能賴著住,她的兒子也沒有這個房子的繼承權。」

李義眼中的光芒弱了下來,一對耳朵也回到原位。

李芹接著說:「不論你們過沒過到頭,這房子將來只能給你自己的孩子。」

「我們不打算再生孩子。」

「我說的是你和孫容的孩子,李離是你的房產的唯一繼承人。」

這一次,李義眼中徹底沒有光彩。李芹注意到了,故意問他:「怎麼啦?」

李義敷衍:「沒怎麼,我明天跟楊欣商量商量。」

李芹一聽李義這話,當即氣不打一處來,也是恨鐵不成鋼,衝口就說:「不是商量,是告訴她!就這條件,愛答應不答應。」

李義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楊欣一聽是這麼一個借款條件,果然反應強烈。她冷笑著說:「你姐也太變態了吧?讓我簽這種混蛋協議!」

李義儘管有的時候也覺得李芹過分,不近情理,但輪不到楊欣發飆。李義說:「我姐借咱們錢,作為債權人,總有附加條款吧?」

楊欣反問:「你覺得她這附加條款合理嗎?錢是咱倆借的,得咱倆一起還,月供也是咱們半兒劈,完了,房子還是你的婚前財產,如果咱們離婚了,我帶著馬虎就得流落街頭,就算咱們真過到老,你先走一步,這房子還是你女兒李離的!難怪你姐單蹦兒,誰能跟她過到一起去?」

李義臉色難看了。他說:「你別這麼說我姐,她挺不容易的。」

楊欣是知道李芹婚姻不幸的,也知道他們姐弟情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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