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02

楊欣跟李義的「姐弟戀」發生在楊欣離婚一年半左右——他們是一個辦公室的,李義比楊欣小三歲,算楊欣的晚輩。楊欣離婚以後特別愛加班,正好那陣李義的婚姻也出了狀況,倆人就開始同病相憐。相憐到一定時候,恰巧一起做了一個項目,連著出了幾趟差,出著出著,就出到了一起了。儘管倆人都挺小心的,在單位也不聲張,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單位這種地方,無風還三尺浪呢,更何況大家都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啊?只是一般人厚道,不說就是了,也就是劉如,不知是故意還是缺心眼,老是沒輕沒重地拿李義開玩笑。

有一回,楊欣聽見劉如在食堂飯桌上跟李義說,這人嘴兩張皮,什麼話都有兩說的,比如說同樣一個人做了一件事情,有人會說「剛愎自用」「獨斷專行」,有人會說「獨排眾議」「堅持己見」。李義老實,說也不能這麼說,「剛愎自用」和「堅持己見」還是有差別的吧?劉如就說有什麼差別,差別就在你的立場,你要是喜歡一個人,他做事小心,你就誇他「謹慎」,你要是不喜歡,你就會嫌他「膽小怕事畏首畏尾」。李義說你這說的基本屬於同義詞,「謹慎」和「膽小」本來區別就不大。劉如立馬追上一句,說「乘人之危」和「雪中送炭」區別大吧?沒等李義反應過來,劉如就說:「比如你李義吧,你跟孫容鬧彆扭,離婚!得,楊欣衝上去安慰你,往高尚了說呢,叫『雪中送炭』,往卑鄙了說呢,就是『乘人之危』。同一事兒,同一人,看怎麼說了,對吧?」

當時,楊欣隔著一個桌坐著,他們在公司食堂,還是盡量不那麼明目張胆。但劉如的聲兒大,楊欣聽見了,再說她本來就在意劉如,劉如是跟男人隨便慣了的。楊欣了解李義的脾氣,她不指望李義當場給劉如一個大耳刮子,但李義總不能聽見跟沒聽見一個樣兒吧?可李義呢,嘿嘿憨笑。笑什麼笑?楊欣特撮火,翻臉也不是,不翻臉也不是。

當天,楊欣就跟李義攤牌了——按說他們都是離婚的,還都有孩子,沒必要那麼快非要明確一個子丑寅卯。但楊欣就這麼一脾氣,她要是較上勁,就非得拼個魚死網破。楊欣的攤牌是在MSN上進行的。當時大約是下午五點左右吧,快下班了。

李義在MSN上問楊欣:「晚上去哪兒?」

這不問還好,一問楊欣一肚子的火「噌」地就竄了上來。她飛快打下一行字:「咱們這樣算什麼?」

李義被問愣了。半天沒回話。楊欣沉不住氣,越想越火,如芒在背。最後,噼里啪啦關上電腦,呼啦站起身拎包就走。李義當著一辦公室人的面,不好去追,只好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坐在座位上。李義的這個「選擇」,更加激怒了楊欣,楊欣下了電梯,給李義發了一條最後通牒。全文如下:「我等到今晚十二點,如果沒有答覆,視同分手。」

一般來說,如果楊欣不是負氣而去,他們會在下班後一起吃個晚飯,吃完了,多數時候回公司,聊天啦加班啦然後XX或者XX或者XX+XX,然後各回各家,幸福而滿足;少數時候直接去李義的姐姐李芹家。李芹住在通州,過去叫通縣,算北京一近郊,現在通了地鐵,算北京一區,叫通州區。用楊欣的話說,李芹雖然也離婚,但運氣好,前夫王大飛是一有錢人,所以離婚的時候不僅得到通州區的一處大別墅,而且還分了公司半數股份,每月王大飛都準時差人給她送來花銷,年終還有分紅。反正她那錢照過日子的花法是花不完的。李義離婚後就住在李芹家,李芹家房子大,樓上樓下加地下室三層,前面有一個花園,後面有一個後院,地下室一百多平米,還帶一車庫。

李芹沒車,車庫就空著,放些雜物。李芹離婚好多年了,一個女人,有姿色有錢按說不難找個男人,但李芹還真就沒有找。李義覺得姐姐是還惦記王大飛,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尤其他們那種,一起白手起家。李義母親去世之前,彌留之際,拉著姐弟倆的手,眼淚不停地淌,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也是,一對兒女,都老大不小的全離了婚,這李芹還無兒無女,李義雖說有個女兒也給了前妻,他們老了可怎麼辦?誰管他們?連個知冷知熱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讓這當媽的怎麼放心撒手人寰?

李義帶楊欣去過李芹家幾次,而且也住過,李芹對楊欣不熱情,也不冷淡,基本是打一招呼就回自己房間了,屬於必要的客氣。李義跟楊欣解釋,說李芹就這樣。楊欣因為自己離婚,所以也算能理解李芹,將心比心,如果是自己,嫁給一窮小子,十幾年奮鬥,然後窮小子發財了,找了新媳婦,即便給你留座金山銀山,你能心平氣和啊?你陪他過苦日子,難道就等有一天,苦盡甘來,他走了,留你一人在一大別墅里頓頓魚翅燕窩象拔蚌?但理解歸理解,不舒服還是不舒服。李芹看楊欣的眼神,說話的調調,都讓楊欣明顯地覺得彆扭,但那種彆扭又是說不出來的,至少沒辦法跟李義說。

楊欣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馬文跟女網友約會的尾聲。楊欣根本沒拿正眼瞅那姑娘,不過就那餘光一掃,楊欣也就掃了個一清二楚。女孩兒也就二十一二歲吧。楊欣心裡一陣輕蔑。靠,現在的女孩兒,想男人都想瘋了!有必要嗎?從二十一二歲起就開始約會!生怕自己動手晚了,嫁不到好的?楊欣忘了,她自己就是二十一二歲的時候,整天坐在馬文自行車后座上,招搖過市大喊大叫。

馬文沒想到楊欣會這麼早回來。楊欣自從跟李義談上戀愛以後,即使回家早,也是九點以後。當然馬文一般是不會在家裡約會的,只是這個女孩太賊,非要到他家看看,他拗不過去。原本想的是,看兩眼就走,結果女孩跟福爾摩斯似的,從下午兩點一直偵察到楊欣進門,馬文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五個多小時。

馬文家統共也就一百平米,兩室兩廳,不過客廳和飯廳是被打通的,剩下的兩室,楊欣的那間平常都鎖著,小姑娘推了一下,沒推開,女孩轉過頭看馬文,馬文笑笑,不解釋。女孩又轉到馬文的房間,馬文的房間也就十平米,站門口就能看明白。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櫃,一張書桌,一把椅子,齊了。

女孩坐到馬文床上,床頭柜上有一馬虎的照片。女孩拿起來,裝純,歪著腦袋看。

馬文站門口,不往裡走。他還是挺怵動不動就坐男人床上的那種姑娘。

女孩看了一會兒照片,掉過頭看馬文,眼睛裡飛出一串接一串的小問號。

馬文綳不住,索性說穿:「我兒子。」

女孩:「叫什麼?」

馬文:「馬虎。」

女孩:「多大了?」

馬文:「十歲。」

女孩:「你親兒子?」

馬文深吸一口氣,故意調侃著說:「應該是吧?」

女孩:「那你得有多大?」

馬文:「我怎麼覺得咱們這不像是約會?哎,你跟別的人約會也這麼著?這毛病不好。」

女孩:「我覺得挺好的。效率高。」

馬文:「成成,那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趕緊都問了。」

女孩:「你到底多大?」

馬文:「三十七。」

女孩盯牢看著馬文,馬文掏出錢包,從裡面拿出身份證,走過去,拍在女孩面前的床頭柜上,說:「看清楚了啊,馬文,出生日期,1972年2月8日。」

小姑娘拿起身份證,還真就仔細看了又看。馬文見小姑娘沒有要走的意思,有點著急,他隱約覺得楊欣今天可能會回來得早。

「走吧,我請你吃飯。你對我還有什麼疑問,咱上外面,邊吃邊聊。」馬文對女孩連哄帶勸。

「我不喜歡在外面瞎吃。」女孩就是不上套。

「我不會做飯。」

「我會呀。」說著,女孩跳下床,直奔客廳,「刷」地拉開冰箱門。

馬文趕緊跟過去把冰箱門關上,誠懇地表示:「頭次見面,哪能就讓你做飯?」

女孩抬眼看看馬文,特賊地一笑,跟成心似的,說:「那,你就不能做給我吃?」

馬文:「我不會嘛。」

女孩:「你不會為什麼冰箱里有這麼多雞蛋?還有西紅柿黃瓜芝麻醬?」

馬文腦門上開始滲出汗珠。他笑笑,開始哄女孩:「別任性了,我做的飯特難吃。那什麼,我請你吃西餐吧?」

女孩別有深意地觀察馬文,馬文按兵不動,任由女孩一雙眼珠子跟探照燈似的上下打量。女孩打量一陣,說:「也行。咱呆會兒再去吧,現在吃早了點。」

「呆會兒該堵車了。」

「現在才堵車呢……哎,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打發我走?」

「沒有沒有,我是說咱們都在這兒混半天了。」

「那怎麼啦?」

「這……你看我也不是正人君子,萬一我這控制不好,非禮了你?」

「你打算怎麼非禮我呢?」

女孩說著,拋出的一雙小媚眼,跟小刀子似的直扎馬文心窩子,十環。馬文要不是擔心楊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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