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四周的浮雕和雕像莊嚴肅穆，穹頂上的壁畫恢弘壯麗，宛如一場呈現在人們眼前的真實史詩。
蘇格站在大廳中間，此時他的目光並沒有放在這他從來沒有來過的大教堂上，而是將全部的目光放在了那一位莊嚴神聖的人身上。
看著他，蘇格臉上逐漸露出了深深的意外。
因為此時此刻，這一位聖血教會神秘教宗的模樣，居然和西涅神父一模一樣。
兩個人彼此對視，許久之後蘇格吐出一口氣說：「是反轉，對吧？」
手持權杖的神聖之人微微點頭，走下高台直視蘇格：「在一場與神祇的較量中，我的靈視達到了90點，我的性情在劇烈的翻轉同時，產生了一個與我截然不同的性格。他的出現讓我從狂亂與恐懼中得到了安撫，因為直視神祇引起的靈視暴漲，得到了他的分擔。」
「你說的，應該是在那個小漁村中，那一位死去的海神吧。」蘇格說道。
教皇微微點頭：「那是一次無比慘烈的戰鬥，但最後我們取得了勝利。而我也付出了我一半靈魂的代價。」
這一位聖血教會教皇的情況與貝恩城的羅恩主教有些相似，在靈視達到一定程度之後，精神發生了翻轉，進入到了非人的境界。
羅恩大主教分裂出了貝恩市的市長，而教皇分裂出來的則是西涅神父。
「西涅神父並不是你，他的信念和你的完全不同。」蘇格強調道。
教皇臉色有些複雜：「當然不同，在他出現之後，他幫我承載了無數的恐懼和狂亂。可以說他天生就是一個怪物。在之後我給他注入了完全虛假的記憶和過往後就任其流浪。」
「但是讓你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獲得了你們女神的垂青，對吧？」蘇格問。
教皇點點頭：「他不知道因為什麼接觸到了紫月女神的光輝，不僅僅恢複了神智，還得到了女神的知識。」
「在西涅神父的記憶中，你的傷痛因他而起，多年以來他一直背負著對於你的罪孽與痛苦。真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後，會是一個什麼表情。」蘇格臉上出現了些許諷刺。
教皇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的說：「他不會出現什麼表情，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會欣然接受這一切。」
「你錯了。」蘇格打斷道。
教皇看向蘇格，眼睛中帶著一絲詢問。
蘇格說道：「不同的經歷將會鑄造截然不同的存在。沒有任何兩個人的經歷是完全一致的。你們口口聲聲說人類的智慧和理性是這個宇宙中最為珍貴的存在。那你們知道人類的智慧理性的根源是什麼嗎？」
「是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是對自己存在的認可。人類的靈魂只有被名為『閱歷』與『知識』的兩樣東西填充之後，才可以被稱為擁有智慧和理性。你與西涅神父的起點不同，所經歷的一切也不同，甚至所掌握和了解的知識都相隔甚遠，你憑什麼會認為他會和你一樣？你憑什麼會認為他會欣然的接受這一切？接受自己的信仰即將毒害所有人類的現實？」
教皇聽到這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他似乎在認真思考蘇格剛剛的那些話。
十幾秒後，教皇看向蘇格：「你的思維確實很敏捷，你的言語也確實如傳言的那樣犀利。我不得不承認，你剛剛說的話是對的。」
蘇格繼續說：「但是你依然堅持你的立場，對吧。」
「是的，多年以來我一直信奉著我自己的信條和目標，哪怕精神發生了翻轉，靈魂被撕裂，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單獨的人類太弱小了，我們需要全人類都合為一體才能夠戰勝那些恐怖的外神。」
教皇停頓一下，展開雙臂說：「這就是歸一。」
「這就是你所理解的歸一么？」蘇格聽到這，面無表情。
教皇點頭：「對，這就是我理解的歸一。同時我也想聽聽你的理解，蘇格·索托斯。我渴望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一直在這裡等著你。」
蘇格微微抬起長刀說：「真正的歸一，是知識的歸一，是根源的歸一，是問題的歸一，也是污穢的歸一。歸一的方法有很多，也有很多方面。但是唯獨有你這種想法是不被允許的。」
「為什麼？」教皇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頭，如同一位謙遜的學生。
蘇格朗聲說道：「因為只有人類才可以拯救人類，神祇是不能拯救人類的。」
「神祇為什麼無法拯救人類？」教皇大聲問道。
「神祇和人類的思維完全不同，在三月女神的眼中，人類不過是祂們的食物而已。哪怕就算戰勝了外神，在三月女神的陰影下，整個人類都無法得到救贖，迎接真正的日光。」
「而將人類全部歸一之後，聚集了無數智慧和理性的存在，是那種絕對理性的思維，人類本身就是這個宇宙運作中多餘的一部分。因為他們沒有感情，沒有慾望，他們順從於法則，他們的絕對理性代表著人類的滅絕。」
教皇眉頭微皺，認真思索。
蘇格繼續說：「我剛剛提及了，在這個宇宙中最為珍貴的東西就是智慧和知性，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教皇沒有接話，安靜的聽著。
「因為之後這些東西在，這個宇宙，那些外神才有存在的意義。是人們的主觀意識，是人們賦予的名字，讓全世界擁有了代號，成為了穿越，使其擁有了存在的意義。」
「如果人類消失了，他們或許還客觀的存在，但是他們將失去一切主觀上的存在和不存在一樣。宇宙不再是宇宙，神祇也不再是神祇，外神也不再是外神。沒有人崇拜，沒有人畏懼，一切的存在都沒有了意義。」
最後，蘇格斬釘截鐵地說道：「沒有我們人類的存在，祂們的存在將沒有任何意義，那時候祂們再怎麼強大，都和路邊無人問津的石頭和塵土一樣。」
教皇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如果正常論證的話，蘇格剛剛說的話有很多邏輯的漏洞，同時也是以偏概全的歪道理。
但這裡不是正常世界，所謂的神秘是一個絕對主觀的存在。
信則有，不信則無。
人們的信仰可以將普通的東西變成神祇，獲得權能。
人們的頌揚可以將無名的東西變成傳說，獲得偉力。
人們的恐懼可以化作無數的怪物，興風作祟。
思維上的主觀異象甚至可以在夢境中殺死它的主人從而逃脫。
甚至以不知者無畏指定的靈視體系，其也是以主觀意念作為絕對的主導。
人類或許很弱小，但是他們卻是一切神祇，傳說，恐懼，存在的基盤。
他們的意義就是確定這世界萬物存在的意義，賦予他們存在的資格。
教皇眉頭越皺越緊，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無法自拔。
蘇格邁開步子走向教皇說：「你們目光的狹隘讓自己受到了三月女神的矇騙。在吾主和恐懼中，臣服在了要毀滅世界的怪物腳下，將屠刀伸向自己的同胞。」
「我知道，你的信念和信仰十分堅定，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動搖，你也不會讓開你自己的位置。那麼閑話少說，開始吧！」
教皇抬起頭，捏緊權杖問：「蘇格·索托斯，你想要的是什麼歸一？」
蘇格淡淡的說：「我想要的歸一是一切知識的歸一，將一切知識掌握，抵達所有知識的根源之門，成為那無數門的持有者和守門人，這才是真正的歸一。」
「那是不可能的，普通人是無法達到那種全知全能的程度。」教皇立刻否定的搖頭。
蘇格點點頭：「普通人確實不行，但我並不是普通人。當我將這萬物根源之門歸一之後，我就會讓人類從外神的籠罩中解脫出來。」
「你！？你能辦到么？那無比強大的格赫羅斯不過是毀滅的先鋒，魔神之首，無數年來，我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毀滅祂！」說到這，教皇的聲音有些顫抖。
「阿撒托斯么？我已經想到解決祂的辦法了。」蘇格平靜地說道。
這一路殺戮一路思考，讓蘇格已經多少摸到了方法的邊緣。
直到來到輝耀城之後，蘇格已經完全想通了。
當初那個祂的想法是完全錯的，就算殺戮殺到了盡頭，也無法解決阿撒托斯的問題。
因為那種存在是無法被殺死的。他甚至可以理解成這個世界的根源和基盤。
「你！？你不可能擁有這種智慧的。」教皇表示並不相信。
蘇格抬起長刀：「被神威蒙蔽雙眼的你註定無法理解人類思維的強壯和偉大。」
教皇的思緒似乎又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之中。
「救贖……人類的希望……活下去……智慧……」逐漸的，教皇的身體有了一些顫抖，嘴裡不斷低聲說著，語氣逐漸變的煩躁和狂亂。
看到這一幕，蘇格沒有任何意外。
在這個夢境中，被無數血污所侵蝕的神職人員，他們的意志和思維早都已經不再堅定，來到了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