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極黯深淵 第九章 你願意加入我的秩序嗎

「伊斯雷爾的傳奇之力本質,是『意志現實化』。怎麼說呢,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力量。」

「他的生命,存在,信念,靈魂,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了一起,只要在他的認知中,自己絕對不會死,那麼他就不會死。」

「你必須在正面交戰中打敗他,讓他感覺到『自己應該受傷』,所以他才會受傷,讓他感覺到『自己應該會死』,他才會死。」

「倘若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偷襲他,這種偷襲是沒有用的,他不知道你的攻擊,你的攻擊就對他而言就不存在……這是相對的力量,他也無法偷襲別人,因為倘若別人沒有注意到他的攻擊,他的攻擊也就不存在。」

「同樣,因為這力量,伊斯雷爾失去了欺騙自己的權利,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誠實,也公正,哪怕是對自己也一樣一視同仁的『正義者』,哪怕面對死亡,也是如此。而與此同時,作為傳奇強者與皇帝的他又是世間最強大的強權——因為這種種相似與共鳴,刑正才會去找伊斯雷爾,希望對方成為自己的繼承者。」

愛之神站立在街道的中央。

祂平靜的敘述著伊斯雷爾與刑正的關係,告知喬修亞與伊格爾,兩人究竟是為何才會達成傳承的協議。

「伊斯雷爾抵達了人類—自身的極限。他深知,自己不過是人類之軀,他無法欺騙自己能夠抵擋邪神,也無法覺得自己『應該』能擊敗邪神,理智告訴他,他不能被人類的身份局限,成為神,是他最好,也是最快變強的途徑,成為神,他『理所應當能辦得到』的事情,將會以幾何倍數增多。」

街道的另一側,是喬修亞。

老教皇伊格爾已經坐到了一旁攤位的椅子上,他知道,這一次悅哀的到來,是因為戰士的存在。

「那麼刑正陛下為什麼要找我單獨交流?」

知曉事物背後的聯繫,喬修亞在明了當時事情之後的邏輯後,不禁生出更大的疑惑:「既然我本來就不是祂心目中的繼承人,祂也早就找到了自己的繼承人,那為何如此關心,我是否找到了自己的秩序?」

「同樣的,悅哀陛下,你雖然說,來到摩爾達維亞,是為了告訴我們『深淵最底層』的信息,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你來到此處,同樣是為了觀察,我是否找到了屬於我的秩序。」

你們為何如此關心這一點?

這是喬修亞如今無法理解的一點。他知曉,七神之間因為秩序不同,所以有著深深的矛盾,這種矛盾用通俗的說法來解釋,就是神明的大道之爭,可這矛盾僅僅局限於神明之間,和他們這些普通人有什麼關係?

哪怕是要尋找盟友,也應當是尋找與自身秩序相似的存在,就像是刑正找到了伊斯雷爾那樣……強權之神對於喬修亞而言勉強還算是相似,至少雙方都認為,強大的力量,才是秩序的基礎,而愛與衰亡之神……究竟有哪一點和自己類似了?

「你覺得,我和你的差異太大,不僅不相似,甚至完全不搭邊,對嗎?」

無需言語,悅哀僅僅是通過戰士的眼神,便能看出他的想法,愛之神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但這一絲笑意卻又化作一聲嘆息:「但是拉德克里夫,你錯了。」

「我們之間的相似,遠遠大過刑正與你。」

「愛與死,我或許可能與死有點關係,我的確比較擅長送敵人下地獄。」

對此,喬修亞誠實的搖頭道:「但其他方面,我覺得真的沒什麼聯繫,我的心中在未來或許會有愛情的位置,但現在,我只想儘可能的消滅敵人。」

「拉德克里夫,你的觀點實在是太偏頗了……秩序怎會如此簡單?它是構成社會的基石,是文明的核心,它存在,並永遠存在,將由萬古之前綿延至永恆未來。」

搖著頭,否定著喬修亞的光點,愛與衰亡之神一邊朝著戰士所在的方向邁步,祂慢步走著,一邊用淡漠且平靜的語氣說道:「我的愛不是愛情。『愛』不是那麼膚淺的東西。」

「拉德克里夫,『愛』是一切,它是萬物的基石,文明與秩序的根基。」

「愛是萬物眾生,存在於世的理由與熱情。」

「你喜歡的,你熱愛的,你追求的,你想守護的,這些都是愛,都是浸潤於無聲之間,不起眼,無法被察覺,如同死亡一般寂靜,又維持著你我『活著』之動力的『愛』。」

有著精靈外表的女神,來到喬修亞的身前。

沒有壯觀的特效,沒有飄落的花朵,沒有令人驚異的異象,什麼都沒有,悅哀就如同凡人一般邁步,如同凡人一般踏步,祂就這樣,平凡的抬起頭,與眉頭緊皺的喬修亞對視,然後開口,低聲說道:「『愛』就是存在的支柱,是秩序的緣起,是死也不能抹滅的意志。」

「拉德克里夫,就如同你深愛著戰鬥那樣,萬物眾生因為愛才會活著,才會存在——人所承認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才會出現,無論是新生兒的誕生,還是技術的新發明,如果沒有父母與技術員心底的一絲愛,便絕不會出現。」

「愛就是秩序。」

說到這裡的時候,悅哀閉上了眼睛,發出了清靈的笑聲,女神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風中飄蕩。

「而失去了愛,便是死。假如說,愛是秩序的起源,那麼死就是一切的終結。愛與死的輪轉,就是人類的一生。」

「拉德克里夫,你如此的深愛這個世界,怎麼能說和我不相似呢?」

愛與衰亡之神,向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展現了自己的秩序。

神明紫羅蘭色的瞳孔凝視著眼前黑髮的戰士,祂耐心的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您說的很對。」

而與此同時,喬修亞吐出一口氣。

他承認,悅哀陛下的愛與死之道,的確與他十分相似。

是啊,的確如此,他的信念是如此存在,他愛著戰鬥,存在,存活,直到自己的死亡。倘若有一天,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這個個體不在愛著戰鬥,那麼的確就是他死去的那一天。

倘若人不因為自己所愛的事物而努力,只是茫然無措的度過一生,不知自己究竟追求何物,那麼和死又有什麼分別呢?愛與死看似毫不相關,卻是這世間聯繫最為緊密的關係之一。

就如同強權與正義那樣,神明的秩序,的確有祂們潛藏的邏輯。

只是,單單是這樣是不夠的。

摩爾達維亞城中,時間凝固的街道上,喬修亞抬起頭,第二次與愛之神對視,他理解對方的秩序,就如同之前他理解刑正的秩序那樣,只是,他並不在意這秩序與自己多麼相似,他只是想要知道,對方究竟追求者怎樣的『文明與世界』。

「悅哀陛下,我知道,刑正陛下追求的,是以強權證明『正義』的世界。」

喬修亞抬起頭,看向被神力凝固,同樣呈紫羅蘭色的天空,他垂下目光,平靜地說道:「就和伊斯雷爾一樣,祂想要的,是一個完全被『天網系統』籠罩的秩序世界,強者掌握『公正』與『強權』,審判世間發生的一切罪惡,極端的威權主義。祂和伊斯雷爾完全就是一類人,所以祂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對方當自己的繼承人。」

「這種反烏托邦的秩序,我不會支持,只會警惕的監視……所以,即便是刑正陛下說服了我,我也不會支持祂。」

「而您呢?悅哀陛下,您來找我,定然是覺得,我會支持你的秩序——我承認,你說的秩序之道與我的確很相似,但即便是如此,我也想要知道,您所求的『文明與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樣。」

喬修亞從來不是不思考的愚者。

他心中有著屬於自己的邏輯與判斷,他的心中有著屬於他自己的正義與愛。

刑正和悅哀描繪的理念的確很美好,但那只是他人的理念,想要他幫忙,作為文明的一員,喬修亞旁無責貸,但想要他的支持,那麼即便是神,也必須給出一個能夠讓他信服的理由。

對此,愛與衰亡之神並不奇怪。祂眨了眨眼,淡淡地笑道:「自然,我早有準備。」

話畢,悅哀抬起手,一道蘊含著無數信息的青紫色光芒,便朝著戰士飛馳而去。

而另一側,如同鐵塔一般站立著的喬修亞同樣抬起手,接下了這一道光芒。

然後,他便知曉了,愛與衰亡之神所期待的世界。

那是一個,任何存在,都能自由選擇『愛與不愛』的世界。

——任何感情,無論是喜歡,厭惡,愛戀,怨恨,都是源自於大腦,思維器官,核心中樞的判斷。它受到激素的影響,本質上其實只是一種複雜的神經反饋。

一個人厭惡讀書,厭惡工作,厭惡和他人交流,厭惡世間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大腦分泌令他厭惡萬物的激素,讓他頹廢自閉,不願與外界交流,寧肯縮在自己的小世界。

哪怕是喜歡某件事物,人類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付出精力去投入其中,人總是會走神,分心,感到發膩,需要去干一點其他的事情,換一換心情。

這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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