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陰晦之月 第七十章 衝進去

遠海夏季的疾風總是夾帶暴雨,阿諾斯之淵更是如此。雖然傾盆大雨已經逐漸停息,甚至就連起伏的巨浪都變得溫順,但仍有一絲綿綿細雨不曾斷絕,隨著略顯冰寒的海風回卷在波濤之上。

或許是因為喬修亞和教會眾人全力出手造成的餘波,又或許是大漩渦中那詭異儀式的影響,在天上出現第三個混沌符文時,漫天厚重的雨雲便裂開了些許裂縫,雙月的銀光如水傾斜而出,彷彿階梯一般垂落于海。

詭異的平靜與突然平復的浪濤,還有溫潤的月光,都與這片暴躁的海域格格不入,令人心生疑惑,暗覺不安。

不過黑龍少女卻很是喜歡。

白色的方舟在稍顯平靜的大海上急速航行,在戰士黑紅色鬥氣的幫助下,時光號的速度一節快過一節,甚至超過了海中以速度見長的劍魚。

黑站在船首,就在喬修亞的身後,她抱著自己主人的腰,腦袋微側與戰士一起看向漆黑的海天交際線,耳邊隱約傳來遠方大漩渦的隆隆震鳴。

急促的海風從少女的身側掠過,飛散的髮絲倒卷到黑的臉上,害的她鼻子不由得有些發癢,而就在這時,喬修亞伸出手,幫助少女將額前的散發整理至耳後,與此同時,一聲柔和的囑咐傳來。

「黑,腦袋離遠一點,你的角刺到我了。」

聽到這句話後,黑龍少女便乖乖的縮了縮頭,將自己腦側的堅硬龍角挪遠了一點,免得妨礙到戰士操控鬥氣。

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沒有鬆開自己的手。

因為主人的身體,很溫暖。

和岩漿的炙熱不同,和火焰的舔舐不同,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洛蘭達先生,羅布澤克先生和薩雅小姐的聖光也很溫暖,但和主人身上的這種溫度不一樣。

那是一種奇特的安心感,令她忍不住去親近。

——黑曾經是一匹戰馬。

一匹普通的龍血戰馬。

這種戰馬有很多,在西部大平原和獸人的戰場上,這種擁有些許龍獸血脈的戰馬是作為先鋒軍團騎士們的標配,它們有著龍獸的體力,又有馬兒的忠誠,是帝國軍隊中性價比最好的坐騎。

不過,正因為是戰馬,所以它們將會跟隨自己的主人一起踏上戰場,正面應對狂暴的獸人大軍和足以碾碎的一切的石犀重騎,和人一樣,它們隨時都可能死去,也可能在戰鬥中殘廢跛腿,因為是坐騎,所以它們的生命微不足道,沒有多少人會真的在意。

黑是幸運的,它曾參與過數次大戰,並完好無缺的歸來,它也是不幸的,因為戰爭連綿不絕,一戰結束了還有另一戰,這次完好無損,下次一樣有可能被砍成碎末。

戰馬時期的黑,什麼也沒想,它沒有那個智慧,也不懂戰爭的局勢,它只能理解到這麼一件事——自己的生命如同燭火,如同夏花,隨時都有可能熄滅,隨時都有可能凋零。

——直到那一天。

一個黑髮的高大戰士面色匆匆的來到了馬廄,他一眼掃過馬廄中所有正在進食的馬匹,然後隨手一點。

戰馬命運由此改變。

這位戰士並不是一個好騎士。

前往北地的一路上,他雖然照顧戰馬的體力,但騎術卻算不上精通,有些時候御使韁繩的力量用的太大,甚至勒的戰馬脖子上都出現了血痕……當然,這其實不算什麼,在戰場上這種事情經常發生,而且戰士至少只是趕路,並不是要和誰決一生死,戰馬雖然疲勞,但還算得上遊刃有餘。

隨著時間流逝,戰士的騎術進展神速,而他也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座被霜雪覆蓋的大城。

「好了,馬兒,你自由了。」

紛飛的大雪之間,戰士解開韁繩,去除了戰馬身上的馬鞍和其他束縛,他摸著馬兒脖頸後的鬃毛,輕聲對著它說道:「你有著龍的血脈,想來能在這片荒野中生活的很好,自此之後,沒人可以束縛你。」

看著戰士果斷的轉身,一步步堅定的走向那座黑色的大城,戰馬的心中不由得感到疑惑,作為戰爭坐騎而生的它從來不理解何為自由,沒有人類的束縛,反而讓戰馬感到不安。

正如同水朝著低處流動,雲彩也會升入高空,一匹戰馬沒有主人,又應該如何生活呢?

它不知道,戰馬嘗試在城外徘徊了數日,然而卻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幹什麼,在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它乾脆沿著戰士的氣息,來到了他居住的府邸。

黑至今為止還記得,戰士在再次見到它後,那略顯錯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微笑。

「那好,既然如此,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坐騎了。」

它不理解他說的是什麼。

因為戰馬是戰士的坐騎,一直都是,從未改變。

所以它願意陪伴這個男人朝著敵人衝鋒,願意陪伴這個戰士對抗黑潮,哪怕是再怎麼危險,也無法令戰馬感到懼怕,因為它知道,任何艱難險阻都無法擋住它背上的這個黑髮的戰士,他彷彿就是為了戰勝一切而生。

接下來便是勝利,接連不斷的勝利,戰士實力提升的速度太過快速,以至於戰馬遠遠追不上他的進度。

或許,這就是離開的時刻,它心中有著隱約的預感,坐騎跟不上主人實力,本就會被放棄。

但,這個黑髮的男人卻慷慨無比,對於自己這頭普通的龍血戰馬,他願意花費驚人的錢財,去購買古龍的血液,去購買珍惜的覺醒藥劑,不嫌麻煩的去準備一切能夠提升它實力的材料。

他親手給予戰馬力量,給予半龍智慧,給予黑龍少女尊嚴,給予她現在和未來,給予黑真正意義上的希望。

戰士的身側,環繞著黑色的氣流,那是無數慘嚎著,憎恨著的靈魂碎片,無數魔怪的怨念在殺意波動中匯聚,然後構成他的力量,其中不乏巨龍的哀鳴,黑對這力量感到由衷的恐懼,卻不能阻止她親近喬修亞的本能。

因為那溫暖的感覺,並不會因這些膚淺的因素而變得冰冷,看似冷酷的戰士,內心是如此的炙熱,彷彿燃燒一般。

或許,這種感覺,就是所謂的忠誠。

——天上的符文,再次緩緩浮現。

伴隨著第四顆扭曲符文出現,氣氛越來越壓抑,一絲深淵的力量開始化作一層薄薄的黑霧,貼在方舟的聖光護罩之上,令人牙酸的腐蝕聲響起,原本堅固無比的護罩開始被侵蝕扭曲。

但一圈白色聖光浮起,將所有深淵霧氣阻隔在外。

「熙日之光,護佑於此。」

薩雅此時手持一件權杖聖器,站立在時光號的甲板中央,大修女站在原地,嘴中輕聲念著虔誠的禱文,而一圈圈治癒聖光便化作強大的加持之力,籠罩在方舟中的所有船員和方舟本身上。

上次他們靠近大漩渦時就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對於深淵力量的侵蝕,薩雅應付起來簡直輕車熟路,七神教會早有準備。

說來也是有趣,在場的教會三人,覺醒的都是不同的聖光,薩雅覺醒的自然是治癒聖光,羅布澤克是殺傷力最強的天熾聖光,而洛蘭達則和歷代教皇一般,覺醒的是審判聖光。

據喬修亞所知,三種不同的聖光之力可以融合,暫時模擬近似神明的力量,這是流通於教會高層內部,秘傳中的秘傳,最高等級的秘法,看樣子,他們三人都知曉這種秘法,不然也不會特意一齊派來完成任務。

至於這秘法是叫做雅X娜的驚嘆還是其他的什麼,戰士並不知道。

「那些怪物追不上。」

羅布澤克此時正在和洛蘭達,希爾與菲娜一齊關注緊跟方舟後方的那三頭接近極意級的混沌魔物,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解氣的笑容:「上次趁著方舟沒有防備,從側面撲上來圍攻,這次還想故技重施?呵呵。」

金髮聖騎士面色冷漠:「畢竟怪物沒有智慧,它們說不定也沒有記憶,誰知道呢。」

海龍女士也回憶起了上次那驚險的戰鬥,看著被越拉越遠的混沌魔物,她冷笑了一聲:「殼硬有什麼用?速度這麼慢,活該吃灰啊!」

上次和這些荒神戰鬥的時候,菲娜因為不知道它們的身體強度貿然上前纏鬥,差點就被一頭形狀類似龍蝦,巨大無比的水晶甲殼怪物用巨鉗攔腰截斷,現在想來,她還是有些後怕,心生憤慨。

而希爾卻在心中默默計算方舟的速度,半晌後,他皺眉說道:「我們的速度快過頭了,在這麼下去,不要一小時我們就能靠近中央大漩渦……就這樣進去?這種速度沒問題嗎?」

沒人回答精靈少年的問題,這或許算得上是默認,希爾見狀不由得聳聳肩:「好吧,你們相信時光號的結實程度,不過我要說一句,這種級別的大漩渦渦流力量很大的,方舟不一定扛得住……」

船首,沒有人打擾喬修亞和黑,戰士操控自己的鬥氣,讓方舟繼續朝著大漩渦急速而去。

時光號逐漸靠近大漩渦,能感覺到深淵的氣息愈發濃郁,在一股股詭異力量的作用下,天空中的陰雲合攏了縫隙,銀色的月光不在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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