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雨落長安,西行碎靈山 第二十七章 帝幸晴漭山

晴漭山。

陰川以南五萬里。

這裡是幽冥界朝陽初升之地。

黎明之前,仍顯昏暗的夜色中,一座座黑色山峰蜿蜒如龍,其上巉岩陡絕,林木森森。

或有遠處黑淵之水懸而成瀑,不斷發出嘩嘩之聲。

倏然一隻通體漆黑如墨、身形瘦弱、鳥喙尖而長的冥雀,一顆小腦袋轉了轉,繼而展翅『撲棱』飛起。

待及高處,卻見遠處片橦幡林立,獵獵作響,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閃過本能畏懼,便是向遠處飛去。

峰頭之上,於旗幡環衛之處,一座臨時搭建的三層玲瓏寶閣,道道幽玄光華垂落而下,反射在四下執戈護衛的……頭頂虎倀盔、身穿虎頭玄鬼鱗甲,蒙著黑色面紗鬼軍的眼睛上,冷厲眼眸轉也不轉,端是殺伐凜凜,肅穆森嚴。

閣中三層。

此地,五位鬼帝僅是來了三人:東方鬼帝、南方鬼帝、中央鬼帝。

南方鬼帝杜子仁是一個短須、黑面的中年人,此刻皺眉說道:「那陸北不會不來了吧?」

「本帝以為如此明顯宴無好宴,那陸北極有可能不來。」東方鬼帝面色沉鬱,冷嗤道。

「此人一定會來。」

中央鬼帝周乞目光陰沉似水,說道:「縱觀此人行事,足見性情乖戾無端,狂妄跋扈,而且他要想坐穩酆都的位置,他就一定會來。」

南方鬼帝說道:「陸北不來情有可原,就是不知楊道友和趙道友,這時候怎麼還沒來?」

聞言,中央鬼帝周乞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轉而威壓投向下首兩人,「你們兩家帝君到底是怎麼回事?何以拖延至此?」

下首兩人正是兩位鬼帝先行派來的下屬。

二人道行不高不低,僅是普通真仙,這時一個面容清顴的老者,上前,鄭重施了一禮,說道:「還望帝君稍等片刻,我家帝君說處理完手中之事,即刻便至。」

另一人也是作同樣言辭。

東方鬼帝目光閃過一絲狐疑,冷哼一聲,「再等一會兒,說不得那陸北就來了。」

「無妨,此人出了羅酆六天,不過尋常太乙金仙而已,我等鎮壓此人不難。」

中央鬼帝凜聲說道。

縱然那兩人不來,有他們三人在,鎮壓陸北也不太難,待到那時,他定要一雪前日之辱。

東方鬼帝點了點頭,不屑說道:「那陸北的底細,在座諸位應有所了解,成仙不足二百年,縱然福緣深厚,僥倖入得太乙境界,可又能有多少神通?再說火雲洞能來什麼人,你我心裡都是大致有數。」

南方鬼帝贊同說道:「那便靜待此人了。」

出得羅酆六天。

烏雲黑壓壓而上,面相兇惡的赤發鬼王高高打著『迴避』旗牌,身後緊隨七千披甲佩刀的鬼軍,軍伍嚴整,殺氣沖霄。

十二軍使之一的柳信,面容沉毅,闊步而行。

此人身披青銅甲胄,腰懸一柄寬大古拙的青銅戰劍,這種兵刃可劈可斬,卻是充滿著上古人道王朝軍隊的粗獷風格。

柳信金仙道行,卻是此行被陸北挑選而出的扈從。

他來到由著三十六個大力鬼王奮力擔起的乘輿前,猛然抱拳,周身甲葉嘩啦啦作響。

「到了?」

玄色帷幔之中,一把幽冷聲音傳來。

「帝君,晴漭山現已被五位鬼帝座下鬼軍封鎖,帝君是否移駕?」

柳信問道。

「驅逐五位鬼帝之兵,封鎖晴漭山。」

陸北神色淡淡,吩咐道。

柳信面色一怔,忙是應命去了。

乘輿之中,空間極為軒敞,一方精緻小几兩側,有二人相對而坐。

「師弟若得勝,打算如何處置五位鬼帝?」洛神坐姿端正,眉眼精緻如畫,一雙星眸熠熠生輝,投落在對面那張冷峻面孔上的目光,既有好奇,又有一些說不清的幽怨情緒。

幾天過去,此女好似已經忘記了前日的那些不愉快。

陸北右手虛按腰間三生神劍,目光幽邃,冷冷道:「此輩打殺不得,那就只好將不聽號令的鎮壓了。」

「對了,師姐可知生死簿和輪迴筆現在何處,為何我在羅酆六天遍尋不得?」

據他所知,人書生死薄,以及輪迴筆,一直都掌握在酆都大帝手中。

先前他接管羅酆六天,第一時間便搜索二物,不想發現寶庫禁制完好無損,但其內二寶卻是不見。

洛神眨了眨眼睛,神念傳音道:「被父皇帶走了。」

「什麼?」陸北眉頭皺了皺,難以置信道:「怎麼會?」

「師弟有所不知,此二寶有些特殊。」洛神星眸灼灼,抿了抿櫻唇,見陸北近乎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眼睛,眼底滿是探究之色,心下莫名一慌,玉手捻起落於胸前的一縷髮絲,語氣莫名地道:「師弟應知先天靈寶皆有投影?」

「嗯,判官殿中的生死薄和輪迴筆就是投影。」

陸北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洛神輕聲說道:「酆都帝君在時,原本將二物封印於宮中寶庫,但實際不是酆都不想用。而是酆都已有伴生靈寶六道輪迴盤,對於二寶不是多麼迫切。」

陸北面現思索,又聽洛神說道:「其實,我聽我家父皇說,當年幽冥初現,陰司還未建立,閻羅十殿和二寶同時出現天地。當時,各方勢力在幽冥搏殺,其中酆都大帝攜六道輪迴盤舉羅酆六天而出,最後剩下那一位平心娘娘和酆都大帝爭奪二寶。不想平心娘娘爭奪不過,施展莫大神通,將兩件先天靈寶的先天不滅靈光各自抽離出一半。」

「好大的魄力。」陸北目光閃爍,思忖道,記得上次見平心時,只是覺得其人性情溫和。

卻沒想到這位大神通者,竟為了謀劃那件大事,行此雷霆之舉。

「兩件先天靈寶的本體雖然落在酆都手中,但威力已是大減,而巫族卻借先天不滅之光投影出真級靈寶,進而立下地府,酆都一氣之下,索性將兩寶本體封印可起來。」

「這些秘聞,連後來陸續被扶持起來的五位鬼帝都是不知,所以父皇才……」

洛神說到此處,頓住不言。

陸北面色恍然,嘆道:「不想還有這麼一番曲折。」

既然兩件先天靈寶被三皇帶走,那他就再不做他想了。

洛神見陸北面色有些失望,捂嘴嬌笑道:「師弟,你靈寶也不少了,父皇把煉妖壺都給你了,你還嫌靈寶不夠用嗎?」

「說起煉妖壺,小時候我向父皇借著玩耍,他都不給的,說什麼我粗枝大葉,丟三……」

洛神臉頰一紅,以素手掩口不言,偷偷地看了陸北一眼,見陸北神色淡淡,老神在在。不知為何,心中羞澀消失無蹤,卻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惱怒。

陸北沒有說話,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洛神絕非對他情根深種。

換而言之,如果他如上古大金烏,銀月妖聖等人對洛神驚為天人,大嫌殷勤,多半就不會引起此女的心緒波瀾了。

可他這輩子,就被跪過女人。

而且此女性子柔柔弱弱,完全沒有一個太乙金仙的強勢,這可能和她的成長環境有關。

多少可能還擁有一些,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自傷自憐吧。

莫非只要是集萬千寵愛的公主,縱然沒有被養成刁蠻的性子,再如何端莊溫婉,難道骨子裡都有那麼一種奇怪屬性?

念及深處,陸北心頭一凜,忙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

這……最近道行提升太快,已至太乙境界,這是有內外魔障在作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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