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上人間,此去為縱橫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忽如遠行客

且不提陸北揚長而去,通玄真人又該如何憤怒。

單說陸北以袖裡乾坤之術擒拿了韓湘子和何仙姑,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消失在天邊,不大一會兒就遁到了一處海島上。

「嘭嘭……」

陸北袍袖一抖,何仙姑和韓湘子就跌落在草叢中。

行跡可謂狼狽到了極點……這想來也是漢鍾離不願見辱於陸北的緣故了。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韓湘子,見得陸北面容,目次欲裂道:「士可殺不可辱,陸北,你有種就殺了我!人教不會放過……」

「好,陸某這就成全你。」

陸北神色淡淡地說著,一指狠辣點出,『噗嗤……』一聲,韓湘子驚恐憤怒的神情便一下子定格。

「撲通。」屍身栽倒在地,死前一雙眼睛瞪的大大,似是難以置信。

「陸北……」

何仙姑凄厲的聲音響起,她的牙齒將嘴唇咬得滲出了血跡,柔軟的嬌軀顫抖不止。

並非恐懼,而是絕望。

她一身粉紅色的襦裙凌亂成大團褶皺,其上有著灰塵和草屑。頭上的髮髻更是披散下來,依稀可以看到那張清麗的容顏,蒼白而無一絲血色。

白膩的脖頸修長的恍若天鵝一般,驚恐失措的神情,幾乎讓人在一剎那間,想起百餘年前那個何府的閨閣小姐,驕傲且脆弱。

此時,韓湘子的鮮血有幾滴砰濺在何仙姑的臉上,晶瑩剔透的血珠星星點點地點綴在她鼻翼之旁的白皙肌膚上。

猶如大片潔白如雪的宣紙上一點一點暈開的猩紅梅花,愈發給人以精心動魄的綺美!

是啊,嬌艷的鮮花開在一片血泊中,那又該是何等的絢爛?

那是一種名為生生撕裂的美麗,充滿了……病態。

陸北看著何仙姑,無聲笑了笑,恍惚而冷冽的聲音響起,頓聲道:「你……想怎麼死?」

「陸北……」

何仙姑目光迷濛許久,忽而慘然一笑,從帶血的牙齒中擠出幾個字,「為什麼?」

陸北沉默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當年你如此對我,你的心裡難道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就算鍾李兩位道友當年戲弄於你,有著此劫……可他們何罪?藍采和,韓湘子,曹璟,張果……他們何罪?」

何仙姑目光瑩瑩如玉,聲音中帶著難以壓抑的憤怒。

陸北面色怔忪了一下,忽而放聲大笑。

在這樣蒼涼的笑聲中,何仙姑面如土色,目光失神,恍若被抽去了渾身力氣。

當然在陸北禁了她一身法力之後,她就喪失了掙扎的能力。

「愧疚?何罪?」

陸北譏誚一笑,輕輕探出手來,在何仙姑雪膩的臉頰上輕輕揩了那麼一下,血珠便一下子蔓延開來……紅顏和青絲,最是相得益彰。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陸北目光沉寂,感慨說著,繼而用手輕輕托起何仙姑光滑如玉的下巴,定定地看著何仙姑的眼睛,冷冷說道:「事到如今,對錯還重要嗎?」

「難怪你蹉跎了幾世,都成不了真仙。」

聞言,何仙姑心頭劇震,抿唇無語。

陸北淡淡一笑,第一次仔細端詳著這位前身的未婚妻。

她有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精緻,瑤鼻如玉,下巴尖尖,但又不顯得刻薄,一如遠山的黛眉下有著一雙祥和寧靜的眸子,睫毛彎彎,楚楚動人。

此刻在重重打擊下,一雙明澈如水的眸子里全無一絲戾氣,只有一股難言的哀婉動人。

「當年的事……你似乎……很在乎?」

陸北目光微動,語氣開始有些飄忽不定。

「你……」聞言,何仙姑緩緩回過神來,如水目光深處下意識地閃過一抹羞惱,冷聲說道:「沒有一個女人不在乎。」

陸北目光微滯,沉默了許久,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當年之事他的確……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如此的。

陸北深深吸了一口氣,歉疚的目光投向何仙姑,誠懇地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聞言,何仙姑目光盈盈閃爍,蒼白的唇翕動幾下,似乎要說什麼,但終究無言。

而後似譏誚又似凄然地一笑,闔上了眼睛。

這時,一團金色的火焰方從陸北掌心噴涌而出,在一剎那間便吞噬了何仙姑。

「轟……」

黑色劫灰撲簌飛起,至此,八仙除卻純陽真人外,盡歿於此!

陸北沉默許久,方探手從何仙姑隕落之處的虛空中抓攝出一道青色玉簡,看著上面娟秀端方的小楷字體,喃喃道:「寒露九令……」

他緩緩轉得身來,目光投向遠處,初始悵然,而後淡漠。

滂沱大雨早已封鎖了視線,水汽渺渺,海天白茫茫一片,撤去法力的陸北,一身素色衣衫自然濕透。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

……

「純陽真人,快快攔住他們。」

通玄真人神念之中,感知到遙遠之地,劍遁之上的純陽真人身影,就是高聲喊道。

卻是徐元和傅七不敵二人,連半刻鐘都沒堅持到,便各施神通四下逃遁而去。

純陽真人冷笑一聲,身後火龍劍清吟一聲,還未出鞘。

「哇……」

呂純陽恍受重擊,抬手看去,手掌之上赫然有著殷紅鮮血,純陽真人面上就是一愣,目光失神久久。

「大羅……此生無望矣!」

這位上古大能木公的轉世,本來投身人教就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後來玄門在南贍部洲再次恢複盛世,呂祖也得償所願問道大羅。

而今么,此生多半就是止步太乙了。

他豈能不恨!

火龍劍祭出,劍光明赫,向徐元和傅九斬殺而去,彤彤火光幾近照耀了整個東海海面。

徐元本來在虛空逃遁,見此不由得冷笑一聲,手中白骨追風杖化作森森一線,向劍光迎擊而去。

「你我同為金仙,也敢……」

話音還未說完,眉頭皺了皺,身形踉蹌了一下。

心中驚道:「這呂洞賓有幾分門道。」

而傅七卻是架起兩道短鐧,黃色的蛟龍呼嘯而出,向劍光盪去,兩者相交一處,火花濺出,傅七面色就是一紅,忙是後退。

「傅道友,速走!」

徐元說了一聲,便是向遠處逃遁。

而傅七更是化作白猿之身,白光急劇閃爍,眨眼便躍入波濤洶湧的東海中。

「可恨!」

純陽真人追之不及,目光中滿是懊惱和憤恨,幾欲噴火。

通玄真人遁得前來,嘆了一口氣,自責道:「是貧道無能。」

心中懊惱無以言表。

純陽真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齒道:「此人殺我同道,我呂某人和他勢不兩立!」

「東海和此事脫不了干係!」

純陽真人想起那人竟然轉戰萬裏海域,對他們分而破之,除非東海特有的傳迅,何人能夠如此便利。

見純陽真人神色不善,陰沉的目光端詳著自己掌中的火龍劍,通玄真人心中一驚,澀聲說道:「呂道友要……」

「焚天煮海!」

呂岩殺氣騰騰地說道。

「呂道友……呂……」

通玄真人面色大變,抬頭對著遠去的純陽真人高聲喊道。

「唉……」

通玄真人重重嘆了一口氣,這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是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通玄真人不知,縱然七仙未曾隕落於陸北之手,孤高冷傲的純陽真人,也是要和東海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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