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靈台方寸,執劍覓長生 第八十章 大禍不遠矣

張果老此時邁步入了這家酒館,招呼掌柜要了幾碟冷盤,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陸北分明能感受到此人在進來之時,以神仙巔峰境界的神念將酒館之人大略掃了一遍。

尤其是此人雖然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裡徑直喝酒吃菜,但一雙渾濁的老眼,卻時不時地冒出幾縷精光,打量著臨桌的那個喚作小寶的童子。

見此,陸北心中就是泛起疑惑。

莫非是張果老見這小童兒福緣深厚,清靈不凡,是枚難得的修道種子,想要收為徒弟不成。

他早已將八仙當作敵人,自然對這張果老有些關注。

若有機會,他甚至不介意將其擊殺於此。

但是此地是洛陽,人道皇都。

儘管天下仍未統一,但洛陽上空團團玄黃龍氣翻滾咆哮,隱隱成一真龍之形。

真龍兩根龍角崢嶸古奇,碩大的兩隻龍眸緊緊閉著,氣度巍峨如山,威嚴深沉似淵。

這可是堪比一位真仙級巔峰強者的威壓。

若非如此,南贍部洲一些橫行無忌的大妖,豈不是在洛陽等人族聚居的百萬大城上空遊盪幾圈。

偶爾興緻起處,卷過一陣妖風,就將上百萬人盡皆化作口糧血食了。

事實卻是,在這堪比真仙巔峰強者的人道龍氣面前,一些妖怪哪裡還敢作亂。

至於金仙級妖魔,更不會不知輕重,行此作死之舉。

據說,若九州一統,皇朝都城之地人道龍氣如爐炭蒸鼎,金龍昂揚氣勢全力爆發之下,不亞於一位大羅道尊坐鎮。

因此陸北若強行於鬧市之中動用法術神通,不說能否將神仙境界的張果老擊殺。

單是惡了人道龍氣這一點兒,也是一大麻煩。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至於殺不殺張果老,呵呵。

還用去想嗎?

哪怕自己先前與此人無仇無怨,但此人來日與那八仙休戚與共,氣運相連,遲早也會成為自己的死敵。

莫說什麼對錯是非,不說仙俠世界大道爭鋒不問對錯。

便在前世也是,小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論利弊。

張果老飲了幾盞酒,就是拿起竹筷敲著碗沿,笑著吟道:「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

「老先生卻是吟誦些什麼?」

青年漢子紅著臉膛,渾身酒氣衝天地問道。

正是小寶之父。

至於小寶……

陸北冷眸眯起,心中有了幾分恍然。

蓋因他法力悄然運於雙目之間,發現這叫做小寶的童兒,周身青氣一如水幕升起,雙眼迷茫之中帶著幾分喜悅。

宛若聆聽通玄道文,開了宿慧。

清氣鬱郁蔥蔥,一如重巒疊嶂。

張果老所吟的確是通玄道文無疑,但卻不是什麼為人開啟宿慧的法門。

開啟宿慧,豈是等閑?

而是這位神仙在初步激發草木之氣,這草木其名青華。

正是天地間五行本源之一的木行本源。

張果老走上前來,望向青年漢子鬍鬚滿臉的面容半晌,笑眯眯道:「這位小兄弟,老朽看你印堂發暗,恐怕不日將有血光之災……大禍臨頭不遠矣。」

青年漢子霍然變色,怒喝道:「老先生,在下對你執禮甚恭,何以出言詛咒在下。」

這青年漢子是洛陽城邙山山腳下大灣村的一個樵夫,姓名喚作楊延。

平日也就是進邙山打些薪柴,然後挑到洛陽城來賣作為生計。

今天早上吃過髮妻為其做過的飯菜,便帶著自家的小孩兒小寶,挑著兩大捆薪柴向洛陽城迤邐而來。

青年漢子本不願帶著這孩子,但小寶哭鬧著想到洛陽城去看看。

念及今天是小寶的六歲生辰,青年漢子本就想給這孩子買些玩具作為生辰之禮。

再加上小寶母親在一旁勸說了幾句,青年漢子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由於剛剛吃過午飯,天上突然飄起雨絲,青年漢子楊延便到這酒館小酌了幾杯。

他方才見這白須老者面相清顴,氣質仙風道骨,又聽得其人吟詩之間,隱隱有山野幽奇之風,當下就是滿腹好奇地出言詢問。

畢竟他少時也是讀過幾年書的,若不然也不會在成年之際給自己改了個『楊延』的大名。

聞聽張果老言語,楊延或是喝了幾杯酒的緣故,面容一時間就是怒火上涌,舉起碗口大小的拳頭,作勢欲打。

心道,這老先生好不曉事,竟然咒他。

陸北望著這啼笑皆非一幕,眸光閃爍,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這張果老是不是見算卦測字的江湖騙子見得多了,竟然說出這番切口來。

莫說是這青年漢子,就是前世自己身為傭兵,刀口舔血,出生入死。

在大街上碰到有個算命之人,走上前來對自己說出這麼一番血光之災的言論。

引起得從來就不是自己的一句「望大師救我。」

而是抱之以一頓老拳,敢咒我……那就先讓你見點兒血光之災再說。

張果老顯然是料到了楊延的憤憤反應,那滄桑好似看破世情的老眼之中,眸光一片湛然,神情淡淡地笑道:「好漢莫凶,小老兒只是給你開個玩笑而已。」

「哼。」

聞聽此言,楊延冷哼一聲,也不再真的出拳去打。

幾個看熱鬧的酒客就是嬉笑著道:「楊大漢,拳頭都舉起來了,怎麼還放下了。」

另一個喝的臉膛都紅撲撲的中年酒客,就是大著舌頭嚷嚷道:「楊鐵柱……一頓飽拳……將老頭打個半死才是啊。」

起鬨之聲此起彼伏,剎那之間,不大的酒館裡就洋溢起歡快的空氣。

顯然有不少酒客認出了這位身高七尺,相貌魁梧,身形雄壯的楊鐵柱。

此時,一直伏在櫃案後,拿著一本厚厚賬本,撥動著算珠噼里啪啦算個不停……就是先前楊延與張果老發生言語衝突也沒抬起頭看一眼的老掌柜。

突然重重咳嗽一聲,然後繼續算他的帳。

酒客起鬨之聲這才慢慢平息下來。

兩個酒客神色訕訕地嘀咕道:「這老王頭脾氣倔的很。惹怒了他,下回又沒得賒酒喝。」

楊延神情冷漠地拿起酒碗,喝了最後一口。

以臂膀上的粗布衣袖搽了搽嘴角的酒珠,方拿起放在几案上的那柄鋒刃閃亮的斧頭,結過賬目,便拉著小寶向城外走去。

張果老望著這父子二人消失在街道的背影,神情高深莫測地一笑,搖了搖頭,繼而坐下喝酒。

陸北也是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中尋思不停。

以他心智,對張果老的算計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不過仍是微微收斂神色,端起酒盞,細細品起這杯洛陽的杏花酒來。

醇厚醴純,酒香綿長。

泠然殺機沁入掌中之酒,被陸北仰頭飲盡,喉嚨一抹滾燙閃過,令他心頭為之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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