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南贍,術法不輕傳 第九十七章 何府新姑爺

陸北用過午膳,在紅衣婢女的帶領下,去了抱廈廳。

抱廈廳。

這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在何府的東廂。院中植著一株茂密碩大的冬青。

雖已近秋季,雨後的冬青仍是鬱鬱蔥蔥,翠意逼人。

紅衣婢女當先而行,婷婷的妖嬈身段,不時停頓下來,和陸北介紹起來。

踏上石階。

陸北忽然感到一陣強烈馥郁的芬芳撲鼻而來。

瞥眼望去,只見廊檐下,矮牆之上,一盆盆紫色細弱花朵開的夢幻瑰麗。

陸北笑指道:「這些都是什麼花。」

紅衣婢女名叫紅玉,嬌笑道:「那是風信子,是香兒小姐養的,她總是在這個小院中,養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

紅玉見陸北頓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疑惑道:「陸公子,若是不喜的話,我待會兒找人搬走。」

陸北莞爾一笑道:「不,挺好看的。」

說著跟上紅玉推開廂房木門。

由於早有僕人收拾過,廂房軒敞雅緻,屋內正中銅爐點著檀香,裊裊香氣,將屋中原先的草藥之氣,微微驅散。

見陸北面有異樣。

紅玉柔聲解釋道:「香兒小姐平時都是把這裡當作藥房使用的。恩,擱一些藥材之類的,有些味道,還望陸公子不要介意。」

陸北沖紅玉微微一笑,毫不介懷。

紅玉被陸北這淡然一笑,弄得似乎頗為不好意思,臉頰悄然浮起紅暈。

凝聲道:「公子,暫且休息吧。」

說完,對陸北盈盈福了一禮,告退而出。

待紅衣婢女紅玉離開抱廈廳。

陸北放下【錦瑟】瑤琴包裹,將赤霄劍放在一方几案上。

身形挺拔而立,端坐出神。

心道,依自己先前之意,是有在與何度見面之時,就順便提出,自己父母雙亡,德薄緣淺,不足以匹配其女之事。

但可惜,何度不因前身之父方亡,冷眼相對。相反卻是以一副熱情洋溢,如待子侄的長輩態度。

而且,哪有人千里迢迢,一路跑到別人家。初見之時,倉促出言退婚,這種事這麼辦,分明不合乎人情禮儀。

退一步說,就算別人心底真有此意,甚至樂見其成。

也不會在剛剛驚聞一個世交逝去的噩耗之後,作出一副歡天喜地,順水推舟的樣子吧。

逢大事必先靜氣。

莽莽撞撞,心浮氣躁不是辦事的態度,倒像是來刻意滋事尋釁的。

而今等到晚膳之時,必能再次見到何度。彼時趁勢提出婚約之事,再委婉出言推辭不急。

陸北這般想著,心中安定下來。

抱廈廳外。

紅玉穿過月亮門洞,在門口忽然見著一對兒少年男女。

男的器宇軒昂,女的婷婷玉立。

正是韓湘子和何香二人。

紅玉忙道了個萬福,疑惑道:「香兒小姐,你怎麼來了。」

何香玉容之上,眉眼彎彎,笑道:「紅玉姐姐,聽說府中來了客人住在了抱廈廳,我想去見見,倒底是個什麼樣的風流人物,如此得爹爹的看重。」

紅玉眉頭微皺,躊躇道:「香兒小姐要去看,婢子本不該攔著,但老爺刻意交代,讓來人好好休息。」

何香眼眸轉動,嬌笑道:「沒事兒的。爹爹若問起來,你就說我去打理那幾株風信子去了。」

說完,也不理正一臉猶豫之色的紅玉,徑直揚起雪白滑膩的天鵝脖頸,如一條淡紅色的彩帶,抬步飄進了抱廈廳院內。

韓湘子亦步亦趨,轉臉沖眉宇帶著一絲焦急的紅玉點了點頭,也是毫不停歇地跟上何香的步伐。

紅玉輕輕跺了跺腳,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向何度所居的小院趕去回稟。

陸北坐在綉墩上,自几案上拿起一壺熱水,取出那隻裝有【水源星蘊六葉草】的精巧杏木盒子。

杏木盒子表面鏤刻著一道道繁複花紋,龍章風文依稀可列。

以陸北眼力觀去,應是一種簡單的禁制。可能是為了保存星華草的藥效。

……劃開盒蓋。

星華草,銀色星輝若粉若霧,碎光流瀉。縱然不是第一次見,陸北還是要為之感嘆造物之奇。

整株捻起,正要輕柔地放入茶壺中。

外間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恩,聽這腳步,似有兩人。

陸北收起星華草暫且放入木盒中,循聲望去。

只見一對兒少年男女,招呼也不打,依次邁步進了屋內。

陸北眉頭一皺,心中莫名不喜。眼眸閃爍,細緻打量。

少女一襲粉紅衣衫,裙擺流蘇,行走之間,隨風輕舞。

或許是走的較快的緣故,若天鵝揚起的細長脖頸上,彎彎的柳葉眉下,雪膩的臉蛋,透著紅暈。

見到陸北,少女蓮步輕頓,眼眸深沉,冷聲道:「果然是你。」

陸北眉頭皺起,站立起來,神色肅然道:「不知……小姐是何人。」

何香抿唇不語,緊盯著陸北。

心中冷冷道:「這就是爹爹平時,提到的與自己有著婚約的陸北么。」

登徒子……

一想到昨天,眼前之人,不僅撞到自己,甚至竟然還對自己冰清玉潔的身體做出……那種無恥行徑。

她都氣得渾身顫抖,星眸含煞。

連平時刻意保持的溫婉若水的心緒,一時間都是難以自持。

陸北望著眼前這熟悉的二人,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微笑道:「二位一路風風火火,跑到陸某居處,所為何來。」

見這淡淡笑意,韓湘子就是怒道:「你莫要裝傻。你這無恥下作之徒,昨天做出輕薄無禮之事,還敢有臉上門。」

韓湘子原先還不知,但就在方才,何香支支吾吾地將自己昨晚被陸北撞倒之時,趁機被其人佔便宜的事情,含糊地說了下。

當即聽得韓湘子,怒髮衝冠。

原來方才二人在掩荷齋之時,何香聽聞婢女司夏,所言從蜀國來了個陸姓少年,住在了何府東院的抱廈廳。

何香心智不俗,並不像一般的十五六歲的少女不諳世事。

當即就憑藉著隻言片語,猜測到了,當是父親平日里所言的與自己有著姻親之約的陸家少年。

說來,那份婚書,她娘的房中尚存放了一份,平時總用來打趣自己。

她又如何不知。

若她只是個普通閨閣少女也就罷了。但可惜,在兩年前,她不止一次地在睡夢中,夢到自己是騰雲駕霧,逍遙縱橫的仙人。

以前,她和母親講述,也只是被母親笑著當作小女兒家的夢囈之語。

並不以為意。

但實則,她發現自己從夢中獲得那一手神奇的醫術,這兩年來是真正治療了一些患有疑難雜症的病人的。

她這兩年來,仰仗著從夢裡獲得的醫術,不斷治癒窮人,積德行善。她起初只是覺得好玩,但長此以往,她發現自己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尤其是看到一些窮苦人家發自內心地感激自己時,她都會感到一些滿足和驕傲。

為此,她甚至暗地發下了,一生不嫁,救治天下窮苦百姓的大宏願。

而且,夢中也似有聲音,或許是在潛意識裡,都不允許她動那些兒女情思。

因此,哪怕與氣度翩翩,才藝不凡的韓湘子早已是多年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她仍是不曾為之動心分毫。

對於和陸家的婚約,她是深深厭惡的。

聞聽韓湘子說昨日的那個少年,來到何家。

心思輾轉之間,就是明悟,所謂的陸姓少年,定是昨夜的那個登徒子。

這種無恥下流之人,還想娶自己……做夢呢。

何香心思急切之間,當即有所保留地就和韓湘子計議一番,來到抱廈廳中,想讓陸北知難而退。

聞聽韓湘子此言,陸北無聲地笑了笑,兀自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冷冷道:「陸某,不是太明白閣下的意思。還有不知閣下是何府的什麼人,竟然出現在這裡。」

他陸北一路小心翼翼,與人為善,結果處處被踩,步步受虐。

都快被人罵作聖母婊了……

他雖非飛揚跋扈之人,性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清內斂。很多事,他其實都懶得計較。但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出言侮辱的。

眼前這人在何府門前……而今又,呵呵。

他陸北一生,何須向人解釋。

他當年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

念及此處,不再言語,又是呷了一口清茶,也不看眼前這一男一女。

韓湘子聽陸北問自己是何府的什麼人,又見陸北宛若無視智障的淡漠神情。

當即麵皮漲紅,也不知哪根弦搭錯了,或許是方才奏簫之時,用氣過多,頭昏腦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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