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臨南贍,術法不輕傳 第七十九章 峰迴路轉處

陸北與陶璟又說了兩句閑話,吃了幾盞茶,陸北借口有事,便告辭出了陶璟家。

此時,日頭正懸。

秋日,半晌午的陽光灑在人的身上,暖意融融。

陸北向客棧而去,轉過幾道巷口,來到客棧外。

突然遠遠見著,一個腰間別著斧頭的樵夫,扛著兩大捆乾柴大步而來。

近處而觀,這樵夫是一個年輕人,約莫十七八歲年紀,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略黑的面容上汗津津的,但卻給人以昂揚之感。

此人身穿粗布衣衫,腳蹬一雙布鞋,布鞋手工納底,線頭針腳綿密,不過尚殘留著草汁和晨露。

「借過。」年輕人憨厚地沖陸北一笑。

陸北為其讓過路途,邁步進入客棧。

耳邊依稀傳來對話聲。

「你這幾天怎麼沒來送柴火。錢掌柜的都發火了,說你小子再不來,就不收你送的柴火了。」

一個夥計大聲道。

「小虎哥,您別生氣,替我給錢掌柜說說,前幾日家裡老娘得病了,我就沒上山,你也知道我娘眼睛兩年前就看不見了,我得留在家裡照顧她老人家不是。」

陸北上了二樓,一個憨厚的聲音隱隱傳來,漸漸模糊了。

回到房間,陸北關好房門,坐在床上,自包裹中取出【錦瑟】,百無聊賴地撫弄著琴弦。

心中想著心事。

自來到這方世界也有一兩月了,一路走來,驚心動魄,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因果猶如一團亂線,根本不知從何時理清。

劫難也恰似套在脖子上的繩子,越拉越緊。

自己未必沒有想過躲避,但躲避又能如何。

劫如千千結,豈是區區躲避就能躲避的開來。

自己每一次做出一個選擇,一條新的線就會展開。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不過如此罷了。

念及此處,不再多思。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

陸北眉頭一皺,收起【錦瑟】,拿起寶劍,依著窗戶向下望去。

只見先前所見的青年樵夫漲紅了臉,和一個中年男子爭論著什麼。

中年男子神色不耐道:「劉海,我說你小子,別不識好歹,這柴火都是濕的,二十文,愛要不要。」

那個被喚作劉海的年輕樵夫,陪著笑道:「錢掌柜,平時不都是三十文的么。」

「平時?你還知道平時?這幾天你說你上哪去了,你可知道,不來送柴,差點誤了我的事。」

錢掌柜嚷道。

劉海小聲解釋道:「這不是我娘這幾天生病了么。」

「好了,好了,這三十文,你拿著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錢掌柜見劉海神色誠懇,尚算情有可原,沉吟了下,語氣轉緩道。

劉海拿著成串的三十文錢,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陸北目光微沉,見著這一幕,似有所思。

第二日。

天光大亮,陶璟便早早來到客棧之中,二人吃了早飯。

順便搭了輛出城的驢車,向沅水岸上的一處渡口迤邐而去。

天高雲清,秋風爽人。

驢車搖搖晃晃,陸北執劍遠眺,發現叢叢榛木灌木,在荒野中一望無際。

陶璟笑道:「陸兄,我們早些去,我昨日與城裡的張船頭說過了,今日有他划船,他就是上次誤入桃花源的漁夫。」

聽了這話,陸北轉過臉來,問道:「他上次不是已經隨著郡守的人,沒找到么。」

陶璟嘆口氣道:「他回去的時候,又回想了下,說是那裡水流複雜,他可能記錯了一處標記。」

陸北沉吟了下,突然道:「耽誤他一天打漁,得許他不少銀子吧。」

陶璟聞聽此言,就是脫口而出道:「他直言要五兩銀子,我給他了。」

果然,什麼記錯標記,不過是這漁夫見陶璟有尋訪之心,遂起了斂財之意。

想到此處,陸北突然懷疑,這桃花源倒底是否真的存在了。

不過這話此時就不必說。

陶璟見陸北神色躊躇,就是問道:「陸兄,可是有什麼不對么。」

見陶璟期待略帶著疑惑的神色,陸北心中微嘆。

敷衍道:「沒什麼,只是陸某不知沅水水流是否湍急。」

陶璟聞聽此言,壓下心底疑惑,解釋道:「沅水,先前某是去過的,水流平緩的很,陸兄不必擔憂。」

二人說到此處,也不再多言。

約莫不大一會兒,驢車停在一處渡口。

渡口樹木隱隱,鳥鳴幽幽,飛鳥往來穿梭林葉間。

沅水之上,一個頭戴斗笠的中年人,滿是繭子的蒲扇大手持著一根長長竹篙。

此時見了陶璟,就是遠遠招呼道:「七梅先生,這裡。」

陸北與陶璟下了驢車,向渡口而去。

上了船,張姓漁夫笑道:「先生,可算把你等來了。這位是?」

張姓漁夫突見陸北在旁執劍而立,目光冷峻,就是問道。

陶璟笑道:「不必驚慌,這正是昨日我與你提到的那位同去的友人。」

張姓漁夫望陸北掌中的寶劍多看了一眼,就是笑道:「那好嘞,咱們現在就出發。」

說著竹篙一點,漣漪盪開圈圈,漁船向遠處駛去。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走了幾條綿長水路。

這時,前面一個從高往低處的轉彎兒,白色水流激蕩,在船下杳杳流淌。兩岸岩石裸露之處,青苔密布,翠意惹人。

船首之上,陸北與陶璟迎風而立。

「二位小心咧,要轉彎了。」

張姓漁夫輕喝一聲。

竹篙輕撐暗礁石頭,小船便想向一處水路而去。

「哎呦。」

漁夫突然手中一個打滑,沒撐住礁石,船便向一條水路而去。

張姓漁夫就是一跺腳,就是驚呼道:「壞了,前面還有幾處標記之地,沒去呢。」

陶璟神色急切道:「那……還不調頭。」

張姓漁夫支支吾吾道:「陶先生,那裡有暗流,根本就無法調頭。」

陸北深深看了一眼張姓漁夫,出言打斷道:「不用了,就沿著這條路走吧。」

張姓漁夫聞言就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其實,先前在那處水路之上,故意走錯路徑,他是故意的。

並非是,他未曾到過桃花源那處秘境。

只是在上次,他帶著江夏郡守派的人領路之時,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進去的路途了。

為此事,他還被江夏郡守訓斥了一番,說他虛言誆騙。

後來,他也曾去獨自找過,但所做的標記,或許是時間太久的緣故,竟然不見了蹤跡。

他見陶璟有意去尋訪秘境,心中一動,也就答應了下來。

但未免埋怨自己,因此才有方才那一幕。不過見那執劍的少年,目光銳利,估計是看出來了什麼吧。

幸虧沒追究。

陶璟急切問道:「陸兄,為何不讓調頭。」

陸北淡淡道:「上次郡守走那條路,就沒有找到桃花源,而今再去,估計也是無功而返。既然如此,還不如隨緣,此次權當遊玩散心了吧。」

見陶璟還想再說些什麼,陸北神色頓了一下,方道:「陶兄,這種事情,不必強求。」

陸北方才注意到漁夫的可疑行跡,心中猜測,此次所謂的尋幽探奇,多半是無功而返了。

陶璟聽完陸北此言,拱了拱手,嘆道:「陸兄,是陶某執著了。」

陶璟心思回返,不再糾結,饒有興緻地欣賞兩岸的風景。

而陸北正準備吩咐張姓漁夫在某處水流平緩處,暫且停下,拿起一隻魚竿打算垂釣江心之時。

張姓漁夫突然神色激動,嚷道:「就是這裡,我記得這裡……前面不遠處就是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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