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鋒一閃,長劍出鞘。

「我為東海王子,若見惡徒橫行而袖手不理,則我東海亡無日。」無花怒目狂呼,猛向馬二衝去。

「好。」雪槐在心底狂呼,那一瞬間,他全身的血彷彿都給點燃了。

點燃的還有無數圍觀的眼睛。

帘子打起,縣令的眼光里有極度的驚訝。

眼見無花不顧一切的衝過來,馬二有一瞬間的驚畏,但隨即目射凶光,叫道:「給我殺了他,這無勢的王子,沒什麼用的。」

眾家奴刀棒齊舉,但雪槐已出現在無花旁邊。

「敢阻王子寶劍者,死。」雪槐的聲音並不很高,但裡面凜冽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粟。

最前面的幾個惡奴為他眼中殺氣所攝,踉蹌後退,但後面的卻涌了上來,雪槐眼光一炸,手揮起,他手中只是一根趕馬的長鞭,鞭身雖軟,但裡面蘊含的力道,卻並不是這些惡奴所能承受。

鞭影晃動,只一眨眼,四五十個惡奴倒滿了街面,並且沒有一個是活的。

殺氣之烈,讓人戰粟。

雪槐是存心為無花立威。

只不過無花也給他嚇著了,舉著劍呆立著,彷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後岩刀一卦准也是一樣。

一卦准兩眼瞪圓,嘴裡更在不絕地喃喃念叼:「天哪,天哪,這臭小子是不是突然間殺神附體了。」

嚇呆了的還有一個馬二,雪槐伸手,他竟連逃跑都已經想不起了,不過就算他想逃,在雪槐手底他也絕逃不了。雪槐將他倒提起來,住無花腳前一摔,再一腳踏住,隨即向無花一抱拳,大聲道:「請王子之劍,斬這惡徒。」

無花先前憑著一腔憤怒提劍衝出,但這時真要他殺人,一時倒不知如何出手了,看看馬二,再看看手中的劍,半天不動。

岩刀叫道:「不要污了王子的手,我來。」提刀上來,但雪槐眼一橫,止住了他,看向無花,再叫道:「請王子之劍,除惡揚善。」

他必需要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無花才做得未來的東海之王。

無花與他眼光一對,猛一點頭,轉眼看向周圍的百姓,大聲道:「今日我以東海王子的身份,依東海律,斬這惡徒。」

「王子饒命啊。」馬二嘶叫。他終於認識王子,可惜卻遲了,無花照著他胸口一劍刺下,污血射出,頓時了帳。

「還有那狗官。」雪槐扭頭看向縣令。

縣令全身一抖,連滾帶爬下了轎子,趴在地下叩頭:「王子饒命。」

無花一臉肅穆,喝道:「你為百姓父母,卻不為百姓做主,縱容惡賊,知法犯法,實容你不得。」提劍又要上前,雪槐卻攔住了他,道:「這等狗官,不必污了王子寶劍。」他只須在無花心中種下一點殺氣,卻不必要這種殺氣泛濫。向岩刀掃了一眼,道:「岩刀,這個交給你。」

岩刀大喜,叫道:「狗官便如一條狗,殺豬屠狗,我最拿手了。」沖將上去將那縣令一腳踢翻,大刀一揚,那縣令一個頭直飛上天。

「多謝王子。」五錢兒趴下叩頭,一眾百姓也一齊跪倒,齊呼王子之名。

處理了後事,幾個人上船過江,船到江心,無花猛地對著雪槐跪倒,叫道:「無花走眼,錯認了高人,還望恕罪。」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請起,我可不是什麼高人,不過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來的東海之王,一國之主,如何可向別人下跪。」

他這一說,無花卻是眼淚雙流,叫道:「我這一去,屍骨也未必能回鄉土,更別說什麼東海之王,一國之主了。」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雪槐笑。

這會兒突然說起夢來,未免有點牛頭不對馬嘴,無花抬起淚眼看他,一臉迷惑。

「夢中有人對我說,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夫馬夫,食粟萬戶。」雪槐看向無花:「夢中的無花,自然是王子了,無花開花,你此去若有不幸,還開的什麼花,你的馬夫又怎麼能食粟萬戶,所以我肯定,你一定會回來,會做東海王。」

聽了他的話,無花淚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喃喃念道:「無花無花,必要開花,馬夫馬夫,食粟萬戶。」想了一會兒,卻又黯然搖頭:「只是一個夢而已,又怎能當得真。」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雪槐大大搖頭:「王子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做夢都是最靈的了,否則你去想,以我的身手,到哪兒不能混個一官半職的,用得著來給你做馬夫?而且誰都知道林國舅他們害你,你這一去九死一生,我就要巴巴的趕去送死?世上沒有這樣的傻瓜吧?」

他這樣一說,無花又呆住了。因為他說得有理啊,他的身手無花是親眼目睹的,這亂世之中,以他如此身手,隨便到哪個國家,混個將軍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何必來做馬夫?何必跟去送死?

「我相信他的話。」岩刀興奮的叫:「王子一定是要做東海王的,也只有王子做了東海王,我東海才有救。」

他這話更讓無花驚喜交集,呆立船頭,一時間再說不出話來。

雪槐也不再說,任由他自己去想心思。

假託夢境,而不暴露自己真實身份,這麼做雪槐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無花天性仁厚,不是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如果雪槐照直說要助他奪得東海王位,他說不定會婆婆媽媽,七想八想,所以乾脆不說,只假託夢境,在他心中種下天意難違的種子,他日隨著時勢變易,這粒種子自然會生根發芽。

雪槐到船尾,一卦准卻狠狠的瞪他一眼,低叫道:「行啊臭小子,我說怎麼現成的富貴不亨要來當馬夫,原來還有馬夫馬夫食粟萬戶之說,倒瞞得緊。」

雪槐差點要笑出聲來,抿了嘴道:「我那也只是做夢,師父不是說,我這一去,即凶且死最後變鬼嗎,那還有什麼千戶萬戶之說?」

一卦准給他咽得回氣,狠狠點頭道:「那是,小子哎,先別得意,到底是你的夢准還是我的卦靈,還真是騎驢看唱本,得走著瞧。」

「咱們現在是在船上呢,可沒驢子坐。」雪槐笑。

「那就坐船看唱本,在水上瞧。」一卦准咬牙,卻正好一陣風來,船一晃,晃得他差點落水,雪槐忙扶住他,笑道:「你老人家可站穩了,若是落了水,那唱本可就要到水底下去瞧了。」

巫靈為東南大國,共有四十州一百二十餘城,縱橫數千里,巫靈是六霸中稱霸最久的國家,雄居霸主之位三百餘年,此時國勢雖已衰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實力仍不可小視。

無花一行人踏上巫靈國土,接待反比在國內要好,立時便有官員出面接著,一直護送到京城巫靈。

巫靈城號稱東南第一雄城,城高十丈,城周百餘里,便是快馬,繞城一周也要小半天時間。

進城,無花遞交了國書,象他這種小國的質子,是見不到巫靈王的,當下有禮賓司安排了住地,便就住了下來。巫靈派來了兩百護衛,說是護衛也可,說是監視也行,總之若無巫靈王的允許,無花是再無離開巫靈的可能。

要讓無花做東海王,首先要能回到東海才行,怎樣才能讓巫靈王打發無花回去呢?一路上雪槐都在琢磨這個問題,平空里卻也想不出什麼具體的辦法,只大概想到可以買通巫靈得勢的高官去巫靈王面前說好話,放了無花,但這裡面又有一件麻煩事,無花是個窮王子,雪槐袋子里好歹還有兩個酒錢,無花袋子里卻什麼也沒有。

但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雪槐也不發愁,到巫靈住下,便開始收集巫靈朝中的消息,無花行動不便,他和一卦准卻不受拘束,滿城亂逛,打聽朝中人事。

巫靈是大國,朝中有權勢的王公親貴不少,其中任一個,都可替無花說得上話,但要想這中間的任一個替無花說話,至少得要上萬的金錢,雪槐可沒這麼多錢,一時倒有些發愁。

一卦准久走江湖,慣看門道,自也明白其中的關健,可就冷嘲熱諷起來:「臭小子哎,你做夢是靈,可沒錢就不靈,這霉王子無花是回不去的,你的萬戶夢最終也是要醒來的。」

雪槐在江濤城裡大顯身手,不說無花,便是先前看雪槐不順眼的岩刀也從此對他異常恭敬,惟有一卦准卻仍是老樣子,對他毫不客氣,也不知他是真的老眼昏花呢還是怪著雪槐太固執。雪槐拿他沒轍,只有不理他,暗中思索:「實在不行,只有向橫海四十八盜去借點錢來。」

這天他經過一條街道,隱隱聽得旁邊一座巨宅中傳來哭聲,心中一動,運劍眼看去,但見一間房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閉眼躺在床上,臉如金紙,旁邊圍著一群婦人在不絕哭叫,窗前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打扮華貴,這時也在暗暗流淚。房子外面一群下人在交頭接耳,其中一個道:「好好的大路上,怎麼就會驚了馬。」另一個道:「也是怪了,平日小公子也不是沒從馬上摔下來過,拍拍屁股也就沒事了,這會偏就這樣了。」又一個道:「只怕是撞了邪吧,也是老爺命苦,三位公子,前兩個都沒救著,若是小公子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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