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時樓下又傳來人聲:「太子妃親自來了。」

「我娘來了。」寧天武叫一聲,跳起來飛奔下去,不多會和一個女子走了上來。這女子二十七、八歲年紀,容顏秀麗,打扮極儉樸,但一股清貴之氣卻是透體而出,正是九羽太子妃雅琴。雪槐天性放逸,面對任何人都是漫不在乎,但目睹雅琴如此容儀,心中也不自禁一肅。

「娘,這就是糊塗大醉貓。」寧天武向雪槐一指:「但他自己卻不承認,顯然是不想幫我們。」到底是小孩子,這會兒嘴可翹起來了。

「不許無禮。」雅琴輕叱一聲,對雪槐衽襝為禮,道:「雅琴不知雪公子光臨九羽,有失遠迎,請雪公子移駕別宮,給雅琴一個奉茶謝罪的機會。」

雪槐不好去扶她,急還禮道:「不敢當太子妃大禮。」眼見雅琴一雙明眸眼巴巴望著自己,她雖容光逼人,但眼角的憂慮也是明擺擺的寫在那裡。

雪槐再不好多說什麼,只有點頭答應。

「還是娘有面子。」寧天武大喜,當先下樓,雪槐拿了那天眼神劍,下樓,但見樓前一隊衛士,雖有不少人身上帶傷,隊形卻仍十分齊整,雪槐暗暗點頭:「面臨如此困境仍人心不散,可見九羽王有餘惠與民,而這太子妃估計也很得人心。」復又看看手中的天眼神劍,暗想:「莫非我真看走了眼,那難得糊塗真是一個異人,故意授我神劍,讓我來相助這太子妃拯救九羽百姓?」

走了十數里,但見一城臨海而築,三面環海,地勢十分險要,正是臨海城,雪槐點頭,想:「怪道能獨守此城,果然是易守難攻,卻又能得水運之利,不怕絕了糧草。」

進城,到太子妃別宮中,雖簡陋,卻整潔。坐下奉茶,雅琴突地跪下,泣聲道:「請雪公子憐我九羽百姓疾苦,施以援手。」旁邊的寧天武也跟著跪下。

雪槐吃了一驚,不敢伸手相扶,忙道:「太子妃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雅琴卻不肯起來,寧天武道:「糊塗大醉貓,你若不答應,我和我娘都是不肯起來的。」

雪槐這時已猜那難得糊塗是故意授他神劍,哪能再猶豫,忙點頭道:「太子妃王孫請起,雪槐一定竭盡全力,相助守城。」

雅琴大喜,道:「多謝雪公子。」復拜一拜,盈盈起來,一邊的寧天武卻嘟起了嘴,道:「好奇怪,為什麼只娘有面子,啊,我知道了。」說著看向雪槐,叫道:「一定是我娘太漂亮了,所以你不想答應也只得答應了,是不是?」

雪槐再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大是尷尬,雅琴早紅了臉,叱道:「天武,怎麼可以這麼亂說話?」

「怎麼是亂說。」寧天武大不服氣,道:「爹在世時親口跟我說過,他當年為了娶娘,在娘門前跪了半夜,就是因為娘太漂亮,男人見了你就情不自禁的眼睛發花膝蓋發軟,所以我猜他也是這樣,否則我以王孫之尊跪他,他憑什麼不答應?」

「你再說,娘真的生氣了。」雅琴瞟一眼雪槐,又是臉紅又是尷尬,雪槐這回兒倒是覺得好笑了,怕雅琴難堪,裝作喝茶,隨即問起情勢,寧天武搶著介紹,雪槐聽了,暗自驚心。

原來南葉得勢,不僅僅是仗了一幫死黨和水火真人,還勾結了野熊族相助,野熊族是天朝西北未開化之蠻族,其族眾遠比天朝人高大,生性野蠻,好勇鬥狠,即便是天朝全盛時也常引以為患。這段時間南葉久攻臨海不下,便去請野熊族出兵,據哨探,野熊族一萬大軍已到南葉王城中,最多三兩日便要來攻打臨海,南葉還有大軍十萬,而臨海總兵力已不到兩萬人,且不少人身上有傷。

介紹完,雅琴含淚道:「若非雪公子來到臨海,雅琴惟有開城出降,以免百姓受難。」

寧天武怒聲叫道:「娘絕不可以投降,南葉那老賊就是想打娘的主意。」

聽他的話,雪槐明白了,南葉顯然垂涎雅琴美色,而雅琴情知不敵,為免臨海百姓多受苦難,已有為百姓捨身受辱之心。雪槐心中敬意油然而生,暗下決心,一定要助雅琴守住臨海,最終滅掉南葉老賊。

說了一會話,天色已晚,雅琴請雪槐先休息,兩名宮女引雪槐到側後宮中,竟又送了酒來,雪槐大喜,先灌兩口,眼見兩名宮女對他十分敬畏,忽地想起先前的疑惑,這裡的人對糊塗大醉貓和天眼神劍盡人皆知,卻不認識糊塗大醉貓本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便巧用言辭套那宮女,這才知道,原來早在幾天前,臨海一帶百姓就有傳聞,說有一個人會仗天眼神劍來臨海,斬殺南葉,拯救九羽百姓,這個人叫雪槐,天生極度好酒,因此又有個外號叫糊塗大醉貓。而天眼神劍在九羽更是盡人皆知,傳說此劍生有天眼,有不可思議的神通,平時不知隱在何處,只在天降妖孽時才會出世,斬妖除怪。

打發宮女出去,雪槐又驚又喜,想:「原來難得糊塗老前輩真的是故意授我神劍,且先還替我造好了聲勢,我只要執劍登高一呼,九羽百姓必群起響應,殺南葉老賊不是難事。」想到這裡,倒了一杯酒對天一敬,道:「老前輩,雪槐替九羽百姓謝你了,雪槐一定不負重託,仗神劍斬盡妖孽。」

敬了酒,重整衣冠,先對神劍拜了三拜,這才執劍在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來,卻猛地一愣,裡面竟是一柄木劍,劍身上還刻了一行字:雪槐是只糊塗大醉貓。

雪槐一時間驚怒交集。很明顯,難得糊塗不是假作糊塗授劍,而是存心相戲。

但最叫雪槐驚怒的,不是自己受了戲弄,而是沒有神劍怎麼辦,想到雅琴滿懷希望的眼神和合城的百姓,雪槐真無法想像,當他們知道這一切只是個玩笑,會是如何的難受。

「難得糊塗,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便和我有仇,找我一個人就是,何必拉上臨海百姓。」雪槐心中怒火不可抑制,手一抖,木劍寸寸折斷,中間卻有一張紙飄落出來。

雪槐一把抓住,剛要撕,卻又忍住,咬牙叫:「若有種留下姓名,雪槐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將你碎屍萬段。」這會兒他是動了真怒了。

打開紙條,上面寫著幾行字:大醉貓生氣了,好好好,真劍在城南妖獸森林,但我勸你不要去,你雖是天虎與魔女之子,曾同時受到戰神與魔神的祝福,但與生俱來的封印封住了你的力量,這封印神秘莫測,你出娘胎時便已印上,誰也無法破除,因此你是拿不到劍的。

後面沒有署名,只畫了一個酒葫蘆。

看到天虎與魔女之子一句,雪槐差一點就撕了紙條,簡直扯談,他是孤兒不假,但怎麼可能是天虎和魔女之子呢?天虎是天朝最偉大的戰士,曾力戰魔神,獨劍闖過獸人谷,七進野狼原,封印血蝙蝠於黑森林,後魔女駕魔龍為害,天虎遠赴碧浪海屠龍,就此不知所蹤,但魔女魔龍也從此消失,有人說他是與魔龍同歸於盡了,也有人說他是被魔女迷住了。就算是後者吧,那幾乎已是傳說中的故事了,他們怎麼可能在數千年後生出雪槐這樣的兒子?

然後雪槐往後看,卻又有了莫名的驚疑,在他左手的手臂上,確實與生俱來有著一個封印一樣的印記,而且他的左手力量遠比右手為大,並且雪槐常有一種感覺,左手的力量遠不止此,卻象被什麼東西縛住了,發揮不出來。

雪槐又想到了骷碌鬼王,骷碌鬼王已成氣候,隨便找個人便可借體成形,為什麼一定要找他?找他可以,為什麼不直接吸他的血,而一定要他自己咬破中指自願給他血喝?

他還記起了骷碌鬼王那夜特意強調要他將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話。

為什麼一定要是左手?

戰神與魔神雙重的祝福。

與生俱來神秘莫測的封印。

雪槐看著自己的左手,有好半天,腦子裡一片空白。

當神智重回,雪槐甩了甩腦袋,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而是天眼神劍,他把宮女叫進來,當他一開口問城南是不是有妖獸森林,兩名宮女立即同時現出極度驚恐的神色,結結巴巴兩人合力,費了好半天才說清楚,城南確有妖獸森林,林中有人形妖獸,靠近森林的任何人都絕無活命的希望。

打發宮女出去,雪槐便已下定決心,不論難得糊塗是不是在又一次戲弄他,他都一定要到妖獸森林去一趟。

這已是最後的希望。

夜深人定,雪槐越城而出,直奔城南,奔出數十里,遠遠的看見一片巨大的森林,月光下看去,黑壓壓的一片,黑得滲人的心,彷彿那不是一片森林,而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雪槐深吸一口氣,直奔過去,到森林邊緣,森林中一片死寂。

連蟲叫聲都沒有。

也沒有風。

雪槐挺一挺胸,徑直走進去,進林百丈,忽聽到咯地一聲輕笑,象是年輕女子的笑聲,雪槐心中一炸,忽地想起義父的話,暗叫:「雪槐,你怎麼這麼沒用,又忘了義父的話了,只要心正,人的本原中自有一股力量,任何魔怪都不敢輕易相犯。」深吸一口氣,緊握寶劍,昂頭挺胸,直往前闖。

又進十餘丈,眼前一闊,出現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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