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槐耳中忽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想要巨犀不亡,就跟我來。」

雪槐猛抬起頭來,卻沒有看到人,正以為是幻覺,耳中忽聽到嘿嘿兩聲,循聲看去,不由睜大了眼睛,不遠處的大樹下,立著一個骷碌頭,見他看過來,竟詭異的裂嘴一笑,道:「要想巨犀不亡,就跟我來。」說完一溜煙向前滾了出去。

骷碌頭會笑會說話而且會往前滾,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雪槐不自覺揉了揉眼睛,再看,沒錯,的確是個骷碌頭,那骷碌頭滾出一段,見雪槐沒動,便也停了下來,冷笑兩聲:「怎麼,沒膽子跟來么?」

雪槐再不懷疑自己的眼睛,一時間氣往上沖,這骷碌不是幻術就是邪術,害慘他的就是這些東西,竟又找上門來了,伸手摸劍,心中卻忽地一動,想起這骷碌的話,巨犀不亡,這四個字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略一猶豫,終於站起身來,那骷碌見他起身,便又往前滾,雪槐大步追上。

骷碌頭一直往城門口滾去,這時城門已閉,骷碌卻凌空飛了出去,雪槐也不叫門,同樣翻牆而出,見他出來,骷碌頭徑直向犀山滾去,雪槐緊緊跟隨,不久上山,翻過兩個嶺子,骷碌頭滾入一個山谷,雪槐全然不懼,跟著下去。這夜有月光,月光下遠遠的看去,山谷中雪白的一片,到近前雪槐才猛地發現,那些雪白的東西竟是人骨頭,滿谷的人骨頭,有的散亂,或頭或手或腳,有的卻是十分完整。那骷碌頭往骨頭堆里一滾,不見了。

雪槐雖十一歲起就跟著敬擎天征戰,見過無數屍橫遍野的場面,但眼前滿谷的人骨,仍叫他汗毛直豎。

屍骨堆中忽地響起傑傑的怪笑,同時有無數的瑩光從屍骨堆中飛出,綠光點點,恍似無數的瑩火蟲,若不看下面的屍骨堆,這實在是一種非常美麗的景象。瑩光飛快的聚攏,凝成一具骷碌人的形狀。

「骷碌鬼,真的有骷碌鬼。」雪槐失聲驚呼。

巨犀百姓中早有傳說,說犀山後有骷碌鬼,乃無數厲鬼冤魂煞氣所化,借骷碌成形,十分邪惡,雪槐也多有耳聞,但敬擎天一生不信鬼神,雪槐便也只當是愚民的謠傳,沒想到真有。

「錯了,不是骷碌鬼,是骷碌鬼王,哈哈哈。」骷碌鬼王仰天狂笑,笑聲中陰風慘慘,還夾雜著各種厲叫聲,它雖是笑,卻象萬鬼齊哭。雪槐全身汗毛盡豎,手腳冰涼,但心中隨即想到:「我之所以被妖女幻術所迷,就因為心志不堅定,義父平日教誨,一個劍士,不應只手中有劍,而應心中有劍,心劍光明,無欲無畏,我怎麼又忘了呢。」

想到這裡,心志一凝,斜視著骷碌鬼王,驀地里也是仰天長笑,越笑越痛快,索性抱著肚子坐在了地下。

他笑,骷碌鬼王倒不笑了,看著他,叫道:「小子,你笑什麼?」

「我笑你生得這麼難看,不去躲起來,卻還在這裡馬不知臉長的公然大笑,可真是笑死我了。」他指著骷碌鬼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啊,氣死我了。」骷碌鬼王一聲厲叫,身子霍地長高數十倍,張牙舞爪,猙獰無比。

雪槐全然不懼,冷眼斜視,叫道:「那你就去死啊,我只知道人死了變鬼,鬼死了變什麼還真不知道呢,今天倒要見見。」

得,他這麼天不怕地不怕,骷碌鬼王倒沒脾氣了,慢慢又縮回原形,點了點頭,叫道:「好,我果然沒看錯你,行了,小子,休要惹我生氣,我們來商量商量,你的境況我已盡知之,告訴你,除了我,這天下沒有人能救巨犀國。」

「哈哈哈。」雪槐仰天大笑,索性倒在山坡上,翻眼向天,叫道:「為什麼天會黑,因為牛在天上飛,為什麼牛在天上飛,因為你在地下吹,吹啊吹啊吹啊吹。」他這時已想得通透,再無任何畏懼,嬉笑怒罵,率性而為。

「你說我吹牛?」骷碌鬼王大怒,身子又倏地暴長,雪槐卻是視若不見,冷笑道:「我可沒說你吹牛啊,你別污衊我,我只笑某些鬼吹牛,紅狼是七大邪魔之一,邪能強大,你拿什麼和他斗?還有五萬黑水大軍,你又拿什麼去擋,未必一口氣將那五萬人全吹進黑水河不成?」

「豈有此理。」骷碌鬼王怒叫:「你小子太也有眼無珠,紅狼算什麼東西,需知我為萬鬼之王,乃無窮冤鬼煞氣所化,紅狼豈可與我同日而語,至於黑水五萬大軍更不堪一擊,你且看我的骷碌兵。」說著身子一炸,再化做萬點綠光,灑落在滿谷的屍骨堆上,剎時間異象發生,滿谷的屍骨組合成無數具骷碌,全都站了起來,排成一列列整齊的縱隊,每具骷碌手裡都還拿著一根尖利的人骨,就象一枝短劍。晃眼看去,真就象一支軍紀嚴整的軍隊。

「殺。」骷碌鬼王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響起,聲落,那些骷碌兵立即捉對兒廝殺起來,呲牙咧嘴,骨劍飛揚,聲勢之慘烈,比之人與人之間的廝殺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場景過於怪異,雪槐一時間看呆了。

綠光起,骷碌鬼王重又凝聚成形,骷碌兵隨即跌倒散落。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陣大笑,看著雪槐道:「如何?黑水的五萬大軍可斗得過我的五千骷碌兵?」

論數量,五千骷碌兵只到五萬黑水軍的十分之一,但無法想像黑水軍在面對骷碌鬼王的骷碌兵時竟能凝聚起鬥志,只要一對面,黑水軍必然不戰而逃。

雪槐深吸一口氣,反看著骷碌鬼王,沉聲道:「你要什麼?」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骷碌鬼王幫他,他必然得付出代價。

「哈哈哈。」骷碌鬼王得意的一陣大笑,口一張,從嘴裡飛出一枚通體碧綠的戒指,緩緩的飛到雪槐面前。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把這枚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記住,一定要左手中指,再戳破右手中指,滴一滴鮮血在戒指上,就再不要你做什麼了,當你需要我的時候,你再滴一滴鮮血到戒指上,然後高呼骷碌的力量,我的力量就會與你合而為一,供你使喚。」

「這麼說,你並沒有向我要什麼嘛。」雪槐冷冷的看著骷碌鬼王。

骷碌鬼王大笑:「是,小子你明白最好,你可撿了個大便宜呢,我每次只吸你一滴血,這於你毫無影響,而你卻可以得到無窮的好處,藉助我的力量,你可以為所欲為,不但可以拯救巨犀國,成為巨犀的大英雄,你還可以做巨犀之王,不僅是巨犀是之王,你還可以統一天朝,成為一統天下的大皇帝。」

「那就會老是要麻煩你,也太不好意思了嘛。」雪槐笑。

「是的。」骷碌鬼王大力點頭:「當你感覺到我的好處後,你會再也離不開我,你會不停的呼喚我,但我絕不會嫌麻煩,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助你達成一切心愿。」

「真是太好了。」雪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心中暗罵:「死老鬼,終於說真話了,再也離不開你,不錯,借我心中的慾望一點點把我的血吸干,到最後我就變成你了,你也就借體成形了。」張開手接著戒指,戒指上鑲著一個小小的骷碌頭,雖只有指甲蓋大,卻不掩猙獰之態。

雪槐拿起戒指做勢要往中指上戴,卻又停下來看著骷碌鬼王道:「我戴上後,還可以取下來嗎?」

「為什麼要取下來?」骷碌鬼王衝口而出,但隨即點頭道:「當然能,只要你想取下來,隨時都可以。」

他點頭不迭,但從他言不由衷的語氣里,雪槐知道,只要一戴上去,滴上鮮血,肯定再也無法取下來。

「除非我死了,否則無時無刻,我的身邊都會跟著這個骷碌鬼。」雪槐腦中閃電般掠過這個念頭。

「快戴上去,不要再想了,戴上戒指,你就會擁有一切。」骷碌鬼王急不可待的催促,雪槐卻突地一抓拳頭,將戒指抓在手裡,轉身就走。

「你做什麼?」骷碌鬼王霍地閃身擋在了他前面,身子暴長,足有十數丈高下,一臉狂怒的瞪著雪槐。若是比個頭,這時的雪槐和他比,簡直就是螞蟻和大象比,但雪槐卻半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冷眼斜視,道:「我要想一想,怎麼,不可以嗎,讓開。」筆直往前闖,骷碌鬼王暴叫如雷,卻終於在最後關頭讓開了身子。

看到骷碌鬼王最終妥協,雪槐心中卻半點得意的念頭也沒有。骷碌鬼王之所以一再忍讓,正說明所求者大,到這會兒,雪槐已完全可以肯定,只要他戴上戒指,永無希望再除下來。那就算救了巨犀立下潑天大功,身上附著骷碌鬼的他也再不可能留在巨犀,更不可能重回義父身邊,至於夕舞,他至愛的夕舞,就算肯陪著他,他也絕不會留在她身邊。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在夕舞的生命中留下污點,誰都不可以,包括他自己。

戴上戒指。

放棄一切。

回到城裡時,天剛蒙蒙亮,大半的輔子都還關著門,但總算有一家酒店開門了,雪槐買了一壇酒,一口氣灌下一半,猛聽得身後急促的馬蹄聲,隨即響起仁棋的喜叫聲:「雪槐,雪槐。」

雪槐迴轉身,仁棋已奔到近前,翻身下馬,卻一個踉蹌,雪槐忙一把扶住他,叫道:「仁棋,你還好吧?」

「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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