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天長地久 第九章 處處烽煙起

第六部 天長地久 第九章 處處烽煙起

大雍隆盛七年甲申秋,雍帝責南楚久不朝貢,詔南楚國主覲見,南楚國主隴聞之,驚懼莫名,數日不朝,辭以疾。雍帝聞之怒,誓師南征,三路大軍齊發,再起刀兵。

——《資治通鑒。;雍紀三》

同泰十一年,雍軍南下,雲未之行。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大雍隆盛七年,南楚同泰十一年,十月初二,南楚江夏大營中軍校場之上,軍士們正在練習騎射,不時傳出彩聲如雷。

「咻、咻、咻」,連珠三箭射中了靶心,校場之上再度響起一陣歡呼之聲,那射箭之人身材不高,身穿銀甲,坐下的黃驃馬乃是千里挑一的駿馬,飛馬奔射,箭箭中的,這樣的箭術確實值得眾軍士歡呼,更何況那騎士正是他們尊重愛戴的主將長子。

直到射完了一囊箭矢,那個騎士才停了下來,二十四支箭矢將靶心掩住不留一絲空隙,他摘下頭盔,露出猶帶稚氣的面容,擦拭了一下頭上的汗珠,策馬走到校場邊上,跳下戰馬,磨娑了愛馬片刻,才對圍上來的軍士笑道:「好了,射一輪箭舒服多了,將軍還沒有升帳么?」

幾個軍士笑道:「少將軍,你的箭術越來越出色了,大將軍凌晨時分才回來,今日可能不會升帳了。」

少年聞言一皺眉,道:「最近那邊動作頻繁,大將軍這次去建業不知道情形如何?」

一個軍士聞言道:「少將軍不如私下去問問楊參軍,大將軍不肯告訴你,或者楊參軍會露些口風的。」

那少年斥道:「胡說,若是楊參軍那麼容易套出口風,大將軍哪裡會這樣信任他。」

另一個軍士突然道:「對了,韋先生方才來了,如今已經去見大將軍了。」

少年一皺眉,韋先生,他怎麼來了,此人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到這裡,他也顧不得滿身的汗水塵土,匆匆和幾個軍士交待了一聲,便向父親的營帳奔去。不多時,跑到了父親的營帳,外面的親兵見了他正要出聲召喚,卻被他搖頭阻止,拉了一人低聲問道:「大將軍和韋先生在裡面說話么?」

那親兵點頭道:「是啊,來了半天了,大將軍也是的,對這人何必這麼客氣呢?」

少年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麼,若沒有這人從中斡旋,大將軍和那老狐狸早就鬧翻了,再說他在大雍消息靈通,若沒有他幫忙,想等到兵部將情報送來,哼,只怕雍軍都過了江,情報還未來呢。」

那親兵低聲嘟囔了幾句,這少年雖然是少將軍,可是素來和他們打成一片,所以他才敢和這少年說出心裡話,他也知道這少年雖然責備自己,卻沒有惡意,也不會說出去,所以只是抱怨了幾句,畢竟在他看來,那韋先生乃是犯上逆倫之人,他雖是粗人,卻是無論如何也瞧他不起的。

少年在門口轉了半天,還不見父親出來,終於忍耐不住,湊到營帳門口,側耳聽去,那些親衛互視一笑,擠眉弄眼,只作不見。那少年顧不得理會他們,只是極力捕捉帳內飄出來的微弱語聲。

營帳之內,陳設甚是簡樸,除了簡陋的行軍床,一張方桌和兩把椅子之外,幾乎是空空蕩蕩,除了桌案上面放著幾卷書冊之外,這營帳和普通的低級將領的住處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一個三十齣頭年紀的男子負手站在帳中,望著懸掛在營帳壁上的一副地圖,神色沉重。這男子相貌英武,氣質斯文,可算的上是俊逸人物,只是兩鬢微霜,神色間帶著滄桑之色,若非是他一身戎裝,真讓人不敢相信他是南楚軍方的第一人。另一人相貌雍容俊雅,看去上不過三旬年紀,神色間帶著淡淡的嘲諷,見他風采氣度,斷然不會想到他已經是三十五歲之齡了,而那個戎裝男子明明小他三歲,卻是顯得比他蒼老些。

見那戎裝男子沉默不語,雍容男子冷笑道:「你還看什麼,這次雍軍定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除了你的國主之外,天下誰不知道大雍這次是趁機尋釁,準備南下牧馬,北漢滅亡已經整整七年了,大雍已經消化了北漢的領土人力,李贄的年紀也不輕了,難道他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一統了,卧榻之畔,怎容他人酣睡,就是南楚沒有絲毫違逆過錯,大雍也不會放棄南下的意圖。前些時候,少將軍從北面回來,不是說得很清楚,大雍連一個少年郡王都盼著上陣廝殺,南侵之意昭然若揭,你還不省悟么?若非見你還有幾分氣魄,七年前敢於背著南楚君臣襲取葭萌關,我怎會替你儘力,現在鳳舞堂燕首座和儀凰堂紀首座,和尚維鈞那老狐狸合作的甚是默契,雖然不便明目張胆地登上朝堂,可是已是逐漸權傾朝野,若非是尚維鈞尚存一絲戒心,又有我辰堂替你張目,只怕你這大將軍也很難坐穩位子了。」

戎裝男子嘆道:「韋兄厚誼,燦心中明白,若無你周旋,只怕也不能和那些人共處朝堂,前些日子,她們提出聯姻之事,被我拒絕,然後尚相便故意拖延糧餉,若非韋兄相助,只怕這一關我就過不去。」

那雍容男子聞言嘆道:「其實這與我無關,你掌握著南楚七成以上的兵力,尚相如何不清楚,我只是給他們尋個台階罷了,其實你不肯讓少將軍和她們結親,也是對的,她們在大雍的所作所為誰不清楚,就是我也看不過眼,對外一塌糊塗,內鬥倒是一把好手,你說我助你,其實若沒有你的支持,我的辰堂早就被她們壓制住了,畢竟經濟大權被她們掌握了,我們也是互利罷了。陸大將軍,你若肯起義兵,清君側,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戎裝男子苦笑道:「韋兄,若是再說下去,只怕我只能送客了。」

那雍容男子大笑道:「知道你不會答應的,你若有江哲的五分心狠手辣,也不會被尚維鈞逼得離開建業了。」

那戎裝男子微微一笑,道:「這幾年韋兄似乎對家師的恨意少了許多,提起他的時候,也不會咬牙切齒了。」

那雍容男子冷冷道:「慶王覆滅、北漢滅亡,雖然是大雍兵多將廣,李贄深得人心,李顯英勇善戰,可若不是此人運籌帷幄,哪裡這樣容易,我自知不可能和他匹敵,想來唯有一個法子向他報復,他不是叛楚投雍么,我便投了南楚,他不是想要助李贄一統天下,我便要讓南楚割據半壁江山,縱然不能親自取他性命,也要讓他不得安寧,若非如此,我何必和你合作,只憑你和他的關係,我就應該和你為難才是,只是南楚卻無人可以替代你,我也只能將就了。」

戎裝男子不以為忤,只是淡淡一笑,面前此人,也只有自己敢於重用他,既然有著同樣的目標,那麼這人就是可信的,即使他人品有些缺憾,為了南楚大局,他也不會介意了。

雍容男子或許是發泄了一陣,輕鬆了許多,又道:「這次大雍遣使斥責,說南楚三年不曾朝貢,我已經查過了,說起來真是啼笑皆非,伏玉倫也當真是膽大包天,同泰九年他奉命去雍都進貢,途中被盜匪劫持,那些盜匪奪去貢品,卻給了他偽造的回書和一半贓物。此人畏懼加罪,居然瞞過此事,接下來兩年更是食髓知味,和那些盜匪內外勾結,分了貢品,偽造國書。而大雍三年來往來文書從來不提及此事,卻於今年發難,要國主去雍都謝罪,若是這其中沒有陰謀,我可不信。」

戎裝男子淡淡道:「伏玉倫有才無德,軟弱貪財,又仗著尚相的權勢胡作非為,不過這種事情,如無人挑唆威逼,他也不敢做的,一旦上了賊船,更是沒有辦法回頭,想必大雍也是費盡心思布了這個局,籌措三年,就為了今日東窗事發,興師問罪。」

雍容男子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偏偏伏玉倫在尚相庇護之下,他截下的貢品,倒有一半給了尚相,還有一成給了紀首座,若非礙於紀首座和燕首座,我怎會如今才知道此事,也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婦人誤國,古人誠不欺我,為了這些蠅頭小利,居然無視大局,恐怕她們原本還在得意可以損害大雍的利益呢?也不想想,這種事情,難道大雍會視而不見么?我今日方知被仇恨和慾望蒙蔽了眼睛是多麼愚蠢,若是我當年有此見識,或許不會到了今日,有家難投,有國難奔,孑然一身,形影相弔。」

戎裝男子皺眉道:「我去建業見尚相,國主已經數日不朝,我請尚相斬了伏玉倫向大雍謝罪,尚相卻不肯答應,只是貶去伏玉倫官職罷了,這等時候還要護短,唉。」

雍容男子神色譏誚,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殺與不殺,都已經晚了,這次是難得的良機,大雍不會錯過的,尚相已經遣使送去謝罪書,但是我看也沒有什麼用處,說不定現在大雍就在誓師出兵了。」

戎裝男子正要說話,帳外突然傳來喧嘩之聲,他眉頭一皺,便已聽到很多人匆匆而來,還高聲喊道:「大將軍,大將軍,葭萌關信使求見。」

戎裝男子聞言一嘆,掀起帳門,向外走去,外面的親兵都是躬身施禮道:「大將軍!」戎裝男子向躲在親兵後面縮頭縮腦的愛子瞥了一眼,冷冷道:「陸雲不尊軍令,私窺營帳,拉下去重責五板。」

那少年正是陸雲,聞言嚇得跪倒在地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