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天長地久 第二章 青梅如豆

第六部 天長地久 第二章 青梅如豆

公主自歸雍後,隨永定郡王西入長安,郡王初時每憂懼朝廷加罪,公主旦夕侍奉不稍離,王乃安。

太宗待公主厚,每召宴,必邀公主至,無論皇室貴胄、文武重臣,有輕慢者皆論罪。然公主英姿端謹,見者無不肅然,莫敢輕也。

時,齊王解兵權,歸京參贊軍事,傾慕公主忠烈,宛轉致意永定郡王,欲求公主為偶,郡王畏其權柄,授意公主允婚,公主怒,仗劍入齊王府,王長跪謝之,近侍告以先龍將軍遺言,公主怒稍解,乃棄之去。

——《雍史。嘉平公主列傳》

就在陸雲痴痴凝望著那黃衣少年的笑黶之時,那三騎駿馬已經擦身而過,就在這時,那黑衣少年突然「咦」了一聲,猛地勒馬收韁,那匹黑色的烏錐馬仰首長嘶,居然當時便止住了步伐,可見馬是良驥,這黑衣少年的騎術也是十分精絕。旁邊兩騎卻是搶出了幾丈之後才停住坐騎,可見騎術遜色許多。倒是後面緊緊跟隨的四名護衛,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勒馬停住,那幾人都是手按刀柄,隱隱護住前面的三個少年。

那黑衣少年高據馬上,用馬鞭指著陸雲問道:「你是什麼人?從哪裡來?到長安做什麼?」

陸雲心中一震,不知自己可是露了什麼破綻,但是他畢竟是將門虎子,勇氣非凡,當下不卑不亢地道:「小可姓雲,名叫雲路,是南楚人,這次是跟著商隊到長安尋親的。」

這時候,那兩騎少年也策馬走了過來,陸雲趁機仔細打量這三人,方才三人都是策馬狂奔,距離頗遠,倒是沒有看仔細,如今相距不過丈余,陸雲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三人相貌體態。

那黃衣少年身量尚未長成,面容秀美,雪膚花貌,仔細看來應該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這還是陸雲根據他的騎術判斷的,畢竟一個若是未滿十歲的孩童就有這樣的騎術的話,也未免有些驚世駭俗,因為這少年肌膚如同凝脂一般嬌嫩,神態又是嬌憨動人,就是說他只有九歲或者十歲也是有人會相信的。此刻這黃衣少年把玩著手中淡綠色的精美馬鞭,一會兒看看陸雲,一會兒看看那黑衣少年,一雙烏溜溜的明眸透出強烈的好奇意味。

而在自己面前用懷疑的目光望著自己的黑衣少年,雖然氣勢洶洶,口氣老氣橫秋,一派可以當家作主的模樣,但是陸雲仔細看去,這少年相貌頗為稚嫩,應該和那個黃衣少年年紀彷彿,至少不會比自己更大,只是他眉宇間帶著濃厚的煞氣陰雲,讓他神情有些滄桑,再加上他身量頗高,所以顯得年紀大些。

而策馬站在後面那個騎裝少年卻最令陸雲警惕,那少年看上去十六七歲年紀,相貌平常,氣質倒是斯文儒雅,座下的駿馬雖然名貴,但是身上的衣衫和手中的馬鞭卻都是平常之物,無論怎樣看去這少年都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可是他卻和這兩個一見便是出身不凡的少年並騎而行,而且神態自若,毫無一絲怯懦不安的神態。陸雲記得,父親曾經警告自己,這樣的人最是危險,定要留心。

那黑衣少年對陸雲的回答似乎並不在意,頓了一下,又用馬鞭指著陸雲背上的弓箭道:「你這是上好的鐵胎弓,應該有三石之力,若能使用這樣的強弓,就是一個八尺大漢也可以參加軍旅了,你真能使用這弓箭么?」

陸雲心中一寬,卻原來是自己的弓箭引起了這少年的注意,他沉聲道:「小可自幼好武,力氣還算過得去,勉強可以使用這張鐵弓,原本也頗為自傲,只是小可一路走來,見大雍各地都有許多少年勇士在校場上練習弓箭,很多人也可使用這樣的強弓,想來倒是小可少見多怪了。」

那黑衣少年聽出陸雲略帶些嘲諷的語氣,是在暗示自己不必大驚小怪,他心道,這南楚少年既然敢攜帶三石強弓防身,可見對自己的力氣箭術必然十分自信,大雍少年雖然好武成性,但是這般年紀的武士,在校場使用三石強弓還可以,真得用來作戰防身,卻是一般都只能使用二石的弓箭,南楚少年若論先天體質,本就不如北人強健,這少年卻可輕而易舉使用三石強弓,可見身份必定不同尋常。想到這裡,他冷冷道:「我見你身份不明,很有可能是南楚姦細,你可隨我回府接受盤詢,若是你果然身份清白,我自會放了你,若是你身份有鬼,可別怪我處置了你。」

陸雲暗自驚心,但是他也是傲氣之人,冷冷道:「這位公子未免強詞奪理,小可雖然出身草莽,也知道什麼是律法,公子年紀輕輕,想必不是官府中人,憑什麼要拘禁小可,再說,小可來去明白,公子胡亂加以罪名,莫非大雍就是這樣對待他國之人的么?」

那黑衣少年劍眉一軒,道:「你倒是能言善辯,可惜卻是尋錯了對象,我乃是嘉郡王李麟,如何不能查問於你,你是自己跟我走還是我讓人將你擒回王府,若是你敢違命逃走,本王爺便傳令讓禁軍追緝你,到時候就不是這般對你客氣了。」

陸雲大怒,忍不住握緊雙拳,無論自己身份若何,可是這黑衣少年毫無證據就要將自己帶回府去,豈不是仗勢欺人,轉念一想,他想起這少年自報的身份,竟然是一位郡王,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卻是宗室無疑,聽他語氣對自己雖有疑心,卻並不肯定,若是自己得到他的信任,或者會有機會接近楚郡侯江哲吧。

這時,見他怒氣沖沖,卻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那黃衣少年心中一軟,開口道:「麟弟,算了吧,他年紀也不比我們大多少,怎會是姦細呢,你不是看人家用的強弓力量大,見獵心喜,想迫他留在你身邊做侍衛吧?你若胡作非為,我便去向齊王舅舅告狀去,就是舅舅不管你,舅媽也不會放過你。」

陸雲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只見那黑衣少年臉上閃過可疑的紅雲,別過臉去道:「父王和母妃才不會怪罪我呢,反正他身份確實可疑。」

這時,那黃衣少年大怒,一手叉腰道:「李麟,你若是再這樣不聽話,我便去尋駿哥哥,讓他重重責罰你,要不是我求駿哥哥讓你出來,你現在應該陪著駿哥哥讀書呢。」

這少年聲音清婉,雖然在叉腰怒罵,可是那種嬌嗔的動人神態卻讓陸雲覺得心神一盪,竟然是目眩神迷,再也不能移動目光。這時,原本聽了那少年叱罵,有些氣餒的李麟一眼看到陸雲痴迷的神色,心中一團怒火騰的燃起,狠狠一鞭向陸雲抽去,陸雲心神大亂,全沒有防備,那一鞭狠狠地抽在他肩上,剎時衣破血濺,陸雲一聲痛呼,伸手握住弓臂,怒視那黑衣少年。這時,那幾個護衛同時策馬上前,虎視耽耽地望著陸雲,陸雲心中一凜,強壓怒火道:「不論你是什麼親王郡王,也未免太欺辱人了。」

李麟見他神色激憤,也不免心中不安,也不由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畢竟自己的同伴相貌氣質都是上上之選,這南楚少年不過是多看了幾眼,自己又何必生氣,可是方才自己也不知怎麼就是心頭火氣,但是無論他如何歉疚,畢竟他的出身性情,不能讓他輕易低頭道歉。偏偏這時,那黃衣少年見到陸雲身上的血跡,叫得驚天動地,說道:「李麟,你太過分了,我要讓齊王舅舅禁你的足。」然後那少年跳下坐騎,走到陸雲身邊,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對陸雲說道:「你別在意啊,我麟弟就是這樣的脾氣,他沒有什麼惡意的。」說罷,從腰間錦囊裡面取出一瓶傷葯,替陸雲裹起傷來。

陸雲原本心中徨然,不忍推拒,偏偏一個護衛走近來道:「郡主,還是讓屬下幫這個小兄弟裹傷吧。」陸雲心中一顫,這少年竟是一個小女孩,怪不得相貌如此靈秀嬌柔,再想起那個護衛稱呼這小女孩作郡主,想必也是大雍皇室之人,心中一團混亂,不知是驚惶還是失望,陸雲猛地將黃衣女孩推開,罵道:「不必你貓哭耗子。」那少女被推的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她自幼受慣嬌寵,何曾如此委屈,若非是想替頑劣的「弟弟」道歉,怎會給這陌生的少年裹傷,想不到這少年如此無禮,一時間忍不住珠淚盈盈。李麟原本冷著臉站在一邊,想著如何討好挽回,一見陸雲這般無禮,更是怒火難耐,馬鞭一指,道:「這小賊竟敢冒犯昭華郡主,給我將他綁了,帶回府去治罪。」

陸雲原本也正愧疚自己不該這般對待那好心的少女,一聽李麟所言,只覺得如同晴空霹靂一般,昭華郡主,這個名字他可是知道的。為了刺殺江哲,他行前偷閱父親書房的文書,知道楚郡侯江哲有一義女,名喚江柔藍,甚得皇室愛寵,賜封為昭華郡主,眼前這少女竟然是江哲之女。也就是自己父親的小師妹,縱然不論師門名份,這少女的父親乃是南楚叛臣,是自己想要刺殺的仇敵,不知怎麼,他心中一片空空落落,就連那兩個護衛過來捆綁自己也忘了反抗。

這時李麟又對柔藍吼道:「看吧,就是你這樣心軟,這小賊分明是南楚姦細,還有跟他同行這些人,也都給我送到京兆尹去,好好盤問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問題?」

這時早已經心中叫苦的宋儉等人只得上前求告道:「郡王爺,我等都是奉公守法的商人,這位小兄弟也實在不是什麼姦細,還求郡王爺開恩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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