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縱橫捭闔 第二十九章 壯士斷腕

第五部 縱橫捭闔 第二十九章 壯士斷腕

四月十五日,太宗出潼關,旌旗所指,無不望風而遁,勢如破竹。

同日,慶王於南鄭誓師起兵,立蜀王遺腹子孟旭為國主,立誓恢複蜀國,舊蜀遺臣數百,皆涕淚俱下,俯首拜服。

四月十六日,慶王破散關,天下震動。

——《資治通鑒。雍紀三》

散關城上,慶王李康望著城內衣甲鮮明的軍士,不由發出由衷的微笑,這些年來的經營,加上威逼利誘,終於將這支大雍的軍隊牢牢控制在手中,再加上東川豪門集結私兵組成的五萬大軍,擁軍十五萬的東川,足可以佔據大雍的根基所在——關中,昔日大雍選擇攻蜀,很大的因素就是因為蜀國佔據漢中地,據陽平關,只需攻破散關,就可以進入關中。這樣的威脅讓大雍朝廷時刻覺得頭上懸著一柄利劍,雖然蜀國王室一心苟安,也不能消除大雍的戒懼,如今自己輕而易舉得到了散關,西有散關,東有葭萌關,掌握東川肥沃之地,勝可以得關中,奠立帝業之基,敗可以退守東川,冷眼旁觀諸侯紛爭,比起作一個永遠與皇位絕緣的大雍親王,這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成就。

正在李康浮想聯翩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綿軟甜美的聲音道:「王爺,春寒料峭,怎不披上妾身送您的披風。」

李康心中一暖,回過頭去,果然見到一個素衣少婦向自己走來,雖然因為在軍中的緣故,這少婦身上的衣著十分簡約素雅,青墨一般的烏絲綰著雲螺髻,只用一枚金環束在底部,身姿婀娜,行動如柳,容顏秀美,宛若池中之蓮,天然美態已足傾國傾城。那少婦嫣然一笑,襝衽一禮,李康伸手將她攙起,笑道:「卿也太小心了,本王身子強健,這小小春寒,哪裡需要什麼披風呢?」少婦嗔道:「王爺軍務繁忙,目不交睫,妾身無能相助,自然只有盡心竭力,照料王爺的身子,王爺乃是千金之體,若是受了風寒,豈不有礙大業。」說罷,從身後一個勁裝侍女手中取過一襲白色蜀錦的披風親手替李康繫上,那披風上刺繡著金色的貔貅,栩栩如生,李康微笑著任憑這女子施為。那女子系好披風,無意中一抬頭,看見李康眼中滿溢的柔情,玉顏飛紅,低頭道:「妾身告退,請王爺珍重身體。」言罷轉身離去,李康雖然很想她陪在身邊,但是現在軍務在身,而且出征帶著侍妾已經是頗為不妥,若是自己再兒女情長,只怕是有礙軍心,所以他只是目送愛妾離去。

就在那少婦即將步下城樓的時候,一個相貌平常的青年匆匆走上,看見那少婦,青年避過一旁行了一禮,少婦微笑頷首,帶著侍女走了下去,那青年這才走到慶王面前,稟道:「王爺,散關之內已經全被我軍控制,所有被俘雍軍都已經關押起來,不過末將審訊之後得知,散關守將李宗勛在關破之時已經逃走,也沒有見到明鑒司的蹤影,請問王爺是否需要派兵追殺,散關副將獻關有功,尚在等待王爺召見。」

李康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道:「可惜了,李宗勛也是一員良將,對散關又是了如指掌,若是將他擊殺,能省下不少麻煩,明鑒司最擅驅利避害,逃走也不稀奇,不過這次你們收買內應,裡應外合破了散關,明鑒司必然受到重責,這也夠了。」對於錦繡盟的成績,李康十分滿意,先是截斷關中和東川的通路,令自己穩穩地將東川大權掌控在手中,又通過威逼利誘,收買了散關副將,使得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散關,這樣的功勞終於讓李康放下了對於錦繡盟的最後一絲戒心。

這時,葉天秀匆匆趕來,他是李康的心腹,這次被李康任命為刺奸,專司監察軍中將校,現在慶王麾下的軍隊由舊蜀豪門的私兵和大雍軍隊組成,矛盾叢生,軍心也頗有不穩之處,所以葉天秀十分忙碌,慶王原本的密諜人員幾乎都用在這上面,一來是李康畢竟更信任自己一手選拔的人員,二來這樣也可以讓錦繡盟相信李康的誠意,更加盡心,再說對外的情報探察本就是錦繡盟的長處,當然李康也保留著一支針對長安的秘密情報力量。除此之外,李康心知肚明,在這亂世,只有手握軍權,才能穩如泰山,所以他全力控制軍隊,只有軍權穩固,就不擔心舊蜀勢力和錦繡盟有什麼不妥之處。

李康聽葉天秀將軍中情形彙報之後,滿意地道:「天秀你辛苦了,現在我們起事的情報只怕已經傳到長安,雖然李贄親征去了,雖然父皇已經不理事,可是還有李駿監國、石彧輔政,更有秦彝和程殊這些老將在長安,我軍只能穩紮穩打,我已經決定親自率軍攻陳倉,現在北漢那邊戰局對大雍不利,我倒要看看雍庭如何兩面對敵。」

葉天秀聽到李康以雍庭稱呼大雍朝廷,知道王爺已經是徹底和大雍絕情絕義,其實葉天秀心中並不希望李康如此做,身為大雍親王,權勢富貴已經是天下少見,何必還要起兵謀反,不過他深受李康知遇之恩,也就顧不得什麼大義了,李康話音一落,葉天秀便道:「陳倉守將陰囹乃是李贄心腹愛將,用兵謹慎,擅於守城,陳倉只怕難攻。」

李康笑道:「不妨事,錦繡盟刺客已經混入陳倉,只要等到陳倉被我們攻得筋疲力盡之時,就可尋隙將陰囹刺殺,到時候陳倉必然混亂,我們就可以攻破堅城。再說現在雍庭的心思只怕大半放在北漢,這裡只怕顧不上呢,倒是我們攻下陳倉之後,進兵渭南之後,拱衛三秦的那幾十萬大軍恐怕都會壓過來。」

葉天秀道:「恐怕信國公秦老將軍會隨軍而至,秦老將軍身經百戰,甚得軍心,我們只怕難以取勝。」

李康冷笑道:「秦彝已經老了,自從秦青死後,此人銳氣全消,已不足慮,再說龍庭飛用兵如神,輕取李顯,就是李贄去了,難道還能力挽狂瀾,我們只需多耗上些日子,必能有所斬獲,就是我們最後不得已退回陳倉,也是足可告慰。」

聽上官彥密報之後,霍義心中生出淡淡的嘲諷,李康打得如意算盤,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他怎知身邊一切已經被我們所滲透,北漢方面明鑒司成績卓著,將晉陽和東川的情報截斷,即使偶然有些消息傳了過來,也被自己憑著錦繡盟在慶王身邊的力量截獲,長安方面慶王的情報渠道更是已經落入明鑒司監控,源源不斷的假情報讓慶王已經有些得意忘形,渾然忘記自己的對手是多麼可怕的人物。

上官彥望著霍義略帶嘲諷的微笑,心中一陣冰寒,前些日子他從義父那裡得到訊息,義弟顧英突然失蹤,他和熊暴想來想去,都覺得義弟恐怕是落入了陳稹等人的控制,所謂失蹤不過是為了更加嚴密的控制顧寧的勢力罷了,他曾經旁敲側擊問過霍義,卻是只得到意味深長的微笑,無奈之下,他更是不敢違背霍義的命令。義父只有這一個親生愛子,若是有所損傷,讓自己如何可以安心,所以即使霍義的命令再古怪,他和熊暴也不敢違抗,即使是讓他在擔任侍衛的時候監視慶王的舉動。望著霍義若有所思的面容,上官彥只覺得心思漸漸沉入悲哀,什麼時候他可以擺脫這些可怕的人物,什麼時候他能夠恢複平靜的生活,復國這種鏡花水月的事情為什麼要自己付出一切,現在所謂的復國不過是將蜀人綁在了大雍內訌的戰車上,他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霍義遣走上官彥,面色又變得陰沉下來,雖然現在一切都很順利,可是想到陳稹傳來的消息,他心中忍不住生出殺意,夏侯沅峰憑什麼提出這個要求,沒有錦繡盟,明鑒司在東川能這麼順利么,現在倒好,他居然要過河拆橋,若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他早就想和夏侯沅峰翻臉了。強壓下心中怒火,霍義再次將心思放到慶王身上,無意中目光一閃,看到一個素影向城頭走去,想必是那位宋夫人去請慶王下去用飯吧。

想到這位宋夫人,霍義心中生出煩躁之意,其實說起來這位宋夫人賢淑溫婉,又有一手出色的刺繡技藝,慶王對其寵愛非常,雖然因為宋夫人尚無子女,沒有晉位側妃,可是慶王將這位宋夫人時刻帶在身邊,就是出兵也是如此,就知道慶王對其的愛寵。而且這位宋夫人全無一般女子的矯揉造作,對待他們這些慶王的下屬禮數周到,落落大方,可是霍義卻始終覺得這個女子帶給自己很沉重的壓力。她那雙盈盈秋水一般的明眸望向自己的時候,總是帶著信賴和懇求,似乎希望自己盡心竭力輔佐慶王,而她的一言一笑都是那樣楚楚動人,卻讓霍義心中平白生出危險的感覺。若是動手之時,需要先殺了宋夫人,這是霍義心中的決定,他始終覺得,宋夫人將是自己最大的阻礙。

宋影抬頭望向城頭,看到李康神采飛揚的模樣,不由停住了腳步,雖然已經年盡四旬,但是因為學武的緣故,李康的容貌仍然如同三十許人,只是多了幾分歷經滄桑的深沉,俊朗的容貌更令人心中生出傾慕之心。從未想到自己會傾心愛戀一個男子,宋影唇邊露出淡淡的笑意。十五歲及笈之時,便因為綉工出眾而被選入蜀宮做了尚衣女官,蜀王寵愛金蓮夫人,對自己絲毫無意,而自己也瞧不起暮氣沉沉的蜀王,就這樣似水年華空流逝。原本以為一生就這樣度過,誰知道蜀國滅亡,雍王下令遣散蜀宮宮女,自己得以還家。摽梅已過,不願為俗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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