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縱橫捭闔 第二章 無敵之罪

第五部 縱橫捭闔 第二章 無敵之罪

段無敵,祖父數代從戎,無敵少時,即有軍略之才,十五從軍,二十歲為禁軍侍衛。時,晉陽有豪門何氏,為先主重臣,性跋扈,無敵不意得罪其家,貶斥至代州戍邊,何氏尤不罷休,遣刺客殺之。段某幸脫大難。至代州,為林遠霆所重,薦入沁州軍,後為龍庭飛麾下名將,號磐石將軍,長於守備,龍庭飛每出征,皆以段無敵守其後。

——《北漢史。段無敵傳》

秋玉飛神色漠然,負手而立,凌端眼中閃著敬慕之色,段無敵雖然枷鎖未除,卻是下了囚車,三人站在路邊枯樹之下,石鈞等人被趕出百步之外,不得近身。

段無敵神色平靜,似乎不在意這一身枷鎖,可是秋玉飛卻能隱隱從他眼睛深處看出那種不願為人探知的苦痛和委屈。他輕輕嘆了口氣道:「段將軍素來得諸人敬重,龍將軍也視將軍如同左膀右臂,為什麼會下令拘禁將軍,將軍不妨向我直言,待我設法為將軍討回公道。」

凌端連忙道:「是啊,段將軍,譚將軍生前對您敬重非常,若是將軍在世,必然不會坐視您受屈含冤,小人雖然沒有什麼力量,可是也絕不會看著您受人誣陷。」

段無敵輕嘆一聲,道:「段某從前不過是對譚將軍公平相待,想不到譚將軍竟然如此推重,段某愧不敢當。」

凌端正色道:「當日將軍遇刺重傷,我軍頗受排擠,只有將軍您不僅沒有落井下石,還屢次額外送來錢糧,將軍曾說,段將軍您是可托以生死之人,凌端就是拼了性命,也不願見將軍受害。」

段無敵苦笑道:「譚將軍謬讚了,說句公道話,這次段某乃是罪有應得,段某所犯乃是勾結商旅,走私貨物,從中牟取巨利的大罪,數日前被飛虎將軍石英查獲,因此請了軍令縛我到中軍治罪。」

秋玉飛神色一變,他怎也料不到這平日端正恭謹,清白正直的段無敵竟會犯下這樣的貪賄之罪,這樣的罪行,輕些說是違反軍規,貪贓枉法,重些說就是叛逆大罪。需要通過段無敵走私的貨物,必然來自大雍或者東海,北漢國主有嚴令控制邊關,除了少數商旅之外,其他人不許擅自和東海通商,而和大雍通商,罪同叛國。

秋玉飛心中惱怒,正要斥責段無敵幾句,卻見他神色平靜,全無愧疚之色,心中不由一動,問道:「段將軍可是受人誣陷?」段無敵平靜地道:「並沒有人誣陷,段某不必諱言,從三年前開始,段某經手十四次走私,得到銀錢六十萬,今次被石將軍查獲的貨物價值三十萬,段某可以從中獲利十萬。」

秋玉飛心中怒火熊熊,可是奇異的,一看到段無敵那雙清澈如同明鏡,深沉如同寒淵的眼睛,秋玉飛卻是無法相信,這人會是一個不顧國法軍規的貪瀆將領。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段將軍不必再試探秋某,秋某相信將軍所為必然有不得已之處。」

段無敵眼中光芒一閃,微笑道:「四公子身為國師弟子,雖然國師教徒甚嚴,公子也曾多受苦楚,可是公子怎會知道普通士卒的艱難,我軍多年來和大雍作戰,傷亡無數,這幾年雖然勝多敗少,可是大雍國勢蒸蒸日上,我國卻是越發艱難,公子想必不知道,從六年前開始,我軍的糧餉就已經不足,能夠拿到半數已經是難得的了,士卒重傷成殘之後,撫恤也很難得到,所以軍中流傳這樣的言語,寧可沙場戰死,也不能成了廢人。」

秋玉飛心中巨震,他雖然也是出身寒微,卻是自幼就得到魔宗收養,比起幾位師兄來,他可以說沒有遭遇過太多的苦難,後來幾位師兄或者主持魔宗事務,或者進入軍旅,只有他終日彈琴練武,從不涉及這些軍政要務,怎知北漢國事已經艱難至此。他的目光落到凌端身上,只見他面色隱隱帶著悲痛,那是感同身受的神情。

凌端看見秋玉飛詢問的目光,低聲道:「四爺,段將軍所說一字不差,當初我兩位兄長從軍報國,卻是不許我和他們一起的,他們都說希望我能夠成家立業,不要斷絕了凌家香煙,可是我兩位兄長戰死之後,撫恤極少,家無餘糧,我仗著學過武藝,也入了軍旅,我從軍殺敵雖然是想為兄長報仇,可是也是實在無力謀生,若非譚將軍憐憫,我小小年紀怎可能成為將軍親衛,後面又蒙將軍提拔,成了鬼騎的一員。四爺,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誰家不是如此,所以我們都盼著可以攻下澤州,澤州沃土連綿,我們就可以靠著軍屯養家活口。重傷成殘的袍澤也可以有安身之所,不需為了擔心連累家人而自殺,沁州,太貧瘠了。」

段無敵別過頭去,可是秋玉飛看到他回頭之際,清淚墜落塵埃,秋玉飛說不出話來,他從未想過,那些奮不顧身,拚命作戰的軍士居然承受著這樣的苦難,比起他們,自己自由孤苦又算什麼。他平靜了一下心緒,道:「段將軍所為莫非就是為了這些將士么?」

段無敵強顏一笑,道:「大將軍為了彌補軍餉缺額,下令允許將士在澤州劫掠,但是段某所部常年在後方防守,無法得到這樣的好處,而且這兩年齊王堅壁清野,我軍很難有所斬獲,不得已,我勾結鉅賈走私貨物,一來從中優先取得廉價軍需,二來索取重金補上軍餉缺口,雖然此事有礙國法軍規,可是段某也是顧不上了。」

凌端突然身子一顫,他跟在譚忌身邊,隱隱知道這兩年譚忌重傷不能領軍,軍中糧餉缺乏,這也是譚忌所部和取代譚忌出征的石英部下生出嫌隙的一個重要原因,凌端想起將軍總是能夠及時得到一些來路不明的銀錢分發給將士,或者撫恤傷殘,莫非,將軍也參與了段無敵走私之事么?疑惑的目光望向段無敵,段無敵會意,卻裝作不見,其實走私之事,雖然段無敵竭力隱瞞,可是還是有人知道的,譚忌就是其中之一,還曾經派出親信來相助段無敵,因為譚忌部下軍餉總是連三成都很難拿到。這走私的事情,就是龍庭飛也未必不知道,只不過都是裝聾作啞罷了,大概只有石英這個直腸子不知此事。不過事已至此,段無敵當然不會牽連旁人,所以對凌端的疑心視而不見。

秋玉飛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師兄蕭桐掌管軍中監察之責,這種事情若是一點都不知道,豈不是無能至極,蕭桐若是知道,龍庭飛也必然知道,只是今次石英突然揭穿此事,就是龍庭飛也是無可奈何,必須將段無敵拘禁起來,這種事情是只能意會不可言傳的,若是傳出去龍庭飛支持走私,朝中剛正之臣必然要彈劾斥責,可是若想龍庭飛置身事外,段無敵就需要做這個替罪羊。想明白這一點之後,秋玉飛望向段無敵,眼中充滿了無奈,道:「段將軍,這件事情只怕在下難以求情,其實將軍也是不得已,若是向大將軍說明苦衷,大將軍也會諒解,將軍也可以戴罪立功。」

秋玉飛話中含義,段無敵心中明白,龍庭飛心有愧疚,自然不會重重加罪,可是這樣以來,龍庭飛清名受損,北漢軍心必然動搖,他搖頭道:「四公子,末將只是在您面前才這樣說,到了中軍,末將只能自認貪賄,到時候大將軍為了嚴肅軍規,只能將無敵斬首或者下獄。無敵非是貪生畏死,這幾年來,蘇將軍和譚將軍相繼殉國,無敵不是妄自尊大,若是沒有在下防守沁州,大將軍的壓力九太大了,若是公子稟明國師,向大將軍求情饒恕無敵性命,這樣一來,雖然無敵要受些責難,可是一來不傷大將軍公正廉明,二來無害軍心,就是將末將貶為士卒,無敵也絕無怨言。」

秋玉飛心中一痛,道:「段將軍忠義之心,玉飛感佩,請將軍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大將軍為難,也不會讓段將軍承擔這樣的罪名,我這就去見庭飛,先保住你的性命,再請師尊親來求情,其實我想大將軍也可能再設法赦你之罪,他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段無敵嘆道:「大將軍素來嚴正軍法,末將不想害他蒙上污名,就是受刑而死,也是無所怨言。」

秋玉飛心中難過,卻又轉念一想,道:「石英是怎麼回事,這種事情軍中理應心照不宣,他怎會公然和你為難,將此事張揚出去,就是大將軍也絕不會高興他這樣做的。」

段無敵無奈苦笑道:「這件事情末將也不明白,我和石將軍雖然沒有深交,也是多年袍澤,並無舊怨,前些日子,還曾請末將到飛雁樓喝酒,可是從那以後,石將軍突然對末將冷言冷語,這次又突然發難,率親信將商隊截獲,捉拿了末將的親信衛士,然後便直接向大將軍申訴,大將軍傳下令諭,召我去中軍問罪,末將只帶了幾個親衛前往大營,誰知石鈞突然來到,說末將意欲私逃,將末將上了枷鎖,打入囚車,末將也不明白為何石將軍如此作為,石將軍雖然爽直,卻不是這樣不通情理的人啊?」

秋玉飛聽得出來,在說到飛雁樓的時候,段無敵語氣有些古怪,他記下此事,心道,我去問問蕭師兄,他必然明白其中關節,想到這裡,道:「既然如此,段將軍你們暫且緩行,我帶著凌端先走一步,看看是否能夠周旋此事。」

段無敵欣然道:「不論事成與否,末將都要謝謝四公子恩德。」

秋玉飛轉身離去,上馬之後直接奔向沁州城,他面色寒冷如冰,心中迷惑非常,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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