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北漢烽煙 第八章 南閩越氏

第四部 北漢烽煙 第八章 南閩越氏

南閩越氏,海運世家,歷久不衰,海氏後起之秀,與越氏有舊怨,終不能解。

——《雍史。貨殖列傳》

靜海山莊之內,紅樓之上,江哲望著桌上的山川地理圖,微笑道:「南閩越氏乃是天下海運第一家,已經傳承數代,歷久不衰,家族之中不僅能人輩出,而且姻親遍及天下,自從東晉崩潰之後,越氏趁機掌控了南閩軍政大權,在南楚立國之後,南閩仍然獨樹一幟,南楚迫於大雍的壓力,根本就沒有餘力平定南閩,所以越家是實際上的一方諸侯,名義上南閩雖然是南楚的臣屬,可是實際上就像濱州一樣,並不受南楚的控制。不過越家也不會太過分,畢竟若是南楚鐵了心,越家雖然可以通過向大雍臣服換取支持,但是短期之內就要退到海上了,那麼越家在南閩的產業就會受到重大的損失,所以對於越家來說,最好天下就是這樣四分五裂下去,他們才可以有更大的利益。」

原本坐在旁邊的軟榻上專心刺繡的長樂公主抬起頭,若有所思地道:「當初表哥在東海蟄伏,越家主動支持表哥,又和表哥聯姻,想來就是打著讓表哥牽制大雍的主意了。」

江哲悠然道:「不錯,越家雖然蟄居南海,沒有逐鹿中原的本事,可是割據的野心確實有的,『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二州』,這就是形容越家聲威的名句,這十二州指得是福州、建州、泉州、漳州、汀州、南劍州、邵武、興化和粵東的梅州、揭陽以及南澳,雖然南澳還稱不上一州之地,可是此地素有閩粵咽喉之譽,商船雲集,繁華更勝濱州,所以才說『十二州』。雖然越家實際上只掌控了漳州、泉州、揭陽、南澳,但是這裡乃是粵東南閩的精華之地,背山面海,南楚無能為力,大雍也是鞭長莫及。越家雖然低調,不曾爭奪過霸權,也沒有稱王稱霸,可是只從『滿堂花醉三千客』這一句就可以知道越家門客如雲的盛況。想要維持這樣的地位,除了向強者稱臣之外,就是讓亂世無休無止下去才有可能。這次姜、越兩家再次聯姻,就是越家主動的。」

長樂公主微微蹙眉道:「這越家如此用心,真是可恨,天下百姓的疾苦在他們眼中大概無關緊要吧。隨雲,既然如此,你為什麼眼看著這樁婚事成功呢,這樣一來,豈不是如了他們的心愿。而且,如今海氏在你的支持下從事海運,濱州已經成了僅次於南閩泉州的海港,而表哥的武力支持更加重要,如今越家恐怕也在打遠洋貿易的主意,若是他們掌握了海氏造船的機密技術,豈不是如虎添翼,就是從這一方面看也不能讓他們成功的和姜家聯姻啊?」

江哲把玩著手中的碧玉鎮紙,淡淡道:「越家雖然用心不好,可是讓他們介入遠洋貿易倒也是我的意願,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除了皇位只能一人獨佔之外,其他不管是什麼,最好不要想方設法的一人獨佔,如今遠洋貿易被海家獨佔,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呢,如今天下還沒有一統,倒也罷了,等到天下一統,四海昇平之後,只怕第一個想對付海家的就是天子。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暫時不動海家,等到我百年之後,海家也是滅門可期。既然如此,還不如讓越家來分一杯羹,這樣一來,雖然也會有人想打擊壓制,可是只要本事夠,就可以支持下去。」

長樂公主聽到「第一個想對付海家的就是天子」這句話的時候,手一抖,繡花針已經刺傷了手指,聽到後來卻是平靜下來,道:「這也說得是,皇兄雖然英明,可是這種事情也很難裝作看不見的,夫君既然有此打算,姜越聯姻之事,倒也不用掛在心上,只是越家本已是如此勢大,又是傾向南楚,不肯臣服大雍,夫君如今就讓他們插手遠洋貿易,豈不是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江哲意味深長地道:「哪有這樣的好事,越家雖然可以參與進來,卻不是現在,若是不將越家削弱,別說我不會放心,就是海兄也會不安的。我準備先給越家一個沉重的打擊,再給他們機會參與遠洋海運。」

長樂公主憂心地道:「可是越家既然是南海的霸主,夫君如何能夠給他們太大的打擊,畢竟現在南閩還是南楚的領土,若是激怒了越家,他們轉而完全支持南楚,豈不是更加麻煩?」

江哲搖頭道:「凡事都是盛極而衰,越氏如今已經傳承十幾代了,早已是隱憂重重,尤其令人詬病的是,越家做生意的手段太霸道了,對於生意上的對手常常是用盡手段打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粵東南閩的商人都要仰其鼻息,仲英就曾經提過,當年他在粵東得罪了越家的一位執事,結果在出海之時遇到海匪,家業盡毀,後來仲英就懷疑過這件事是越氏所為,雖然沒有證據,可是越氏和海匪之間素有往來,而且事後仲英原本可以將生意繼續做下去的,那些債主原本並不想逼他還債,倒是希望他能夠經營下去,好還上那些巨債的,也是越家從中作梗,最後仲英散盡家財,也還欠著很多債務,南閩又無法容身,才輾轉到了大雍。說來也是很巧,無計掌管天機閣商務,看中了仲英的才幹,便支持他東山再起,後來盜驪發覺他和海仲英乃是叔侄,我又隱居東海,才鼎力支持海氏,姜侯也對越家很是不滿,這才形成了今日海氏後來居上的形勢。越氏這樣的行事作風,自然是樹敵極多,平時還看不出來,若是到了關鍵時候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而且越家內部也是隱憂重重。越氏家主之爭如今已經是如火如荼,正是打擊越氏的最好機會。」

長樂公主嘆了口氣道:「皇室奪嫡,固然是血腥重重,世家大族,家主之爭,也是你死我活的慘事。」

江哲柔聲道:「貞兒,你又想起獵宮之事了么?」

長樂公主眼中閃過一絲悲愴,說道:「這件事情我如何能夠忘記,大哥謀逆賜死,六嫂自盡謝罪,皇后娘娘也是自盡身亡,這樣的慘事貞兒真是不想回憶起來。」

江哲走到長樂公主身邊,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道:「你也不要多想了,這也是他們罪有應得,而且,你我定情,也是緣於獵宮之變,不為別的,就為這個,你也不該如此傷情。」

長樂公主不由面上一紅,雖然已經結縭近三年,想起當日獵宮之時,自己情不自禁當眾失態,仍然是心中羞不可抑。江哲見她已經不再悲傷,這才道:「既然你不喜歡聽越家那些家事,我也就不提了,這個時候,慎兒應該醒了,你去看一下吧,我還要看些文書呢,就不過去了。」

長樂公主收起綉品,埋怨道:「你這兩年說是離開了朝廷,安心休養,卻總是放不下這些事情,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離開呢,就連頭髮都變了灰色,你這又是何苦呢!」

江哲不由苦笑道:「貞兒,早就跟你說過了,我這頭髮也是無可奈何,當初那九轉護心丹雖然保住了我的性命,到了東海,桑先生又是用心替我調理身體,可是那藥性還是太烈了,這才讓我的發色變成這個樣子,這幾年我可是平心靜氣,認真休養身體的,至於什麼海氏、越氏那些瑣事,不過是我閑著無聊弄來散心的,你可沒有看見我廢寢忘食吧?」

長樂公主白了江哲一眼,道:「好了,我信你就是,當初若非是幫著二哥,你也不會差點喪命在長安,以後可不許你那樣拚命了,你當我不知道么,前些日子,二哥的信一到,你就開始忙起來了,看來這悠閑的日子就快結束了,我也不阻你行事,只是凡事總得張弛有道,可別像從前那樣嘔心瀝血就好。」

江哲連忙道:「一定一定,妻命不可不遵,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慎兒。」

長樂公主忍笑道:「別胡鬧了,當我不知道么,若是讓你去看他,一定又會逗弄他,他可正是貪睡的時候。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性子,從前就聽二嫂說過,你總是偷著欺負逗弄藍兒,如今就連慎兒也不放過,真是不像個父親。」

江哲不由縮了縮脖子,這個他可不敢辯駁,好幾次把兒子逗弄哭了,都被公主抓個正著呢。

公主的身影消失之後,江哲收回了依依不捨的目光,上前檢視那件公主留下的綉品,果然找到了上面的血跡,不由心中黯然,這幾年來,他和公主雖然琴瑟和諧,可是他心中卻總是有些歉疚的。當日公主和他私奔到東海,在醫聖桑臣的主持下成了婚,別說什麼公主下嫁那種種繁瑣的禮節,就連基本的六禮都不具備,就連觀禮的人也是寥寥無幾,除了身邊幾個人之外,一個外人都沒有。成婚之後,將近半年的時間,自己都是在靜養和服藥中度過的,公主也不過擔個名份罷了,可是公主全無怨言,盡心儘力的服侍伺候,並且擔起了主持家務和照顧柔藍的責任,雖然有董缺和周尚儀的幫助,可是一個天之嬌女,將這些瑣碎的家事料理清楚可是費了一番心血的。就是這兩年自己身子已經大為好轉,夫妻之間情誼雖好,閨房之樂卻是十分節制,公主也還是一如既往,細心照顧自己的起居飲食,為了調理自己的身體,更是拿了皇室收藏的葯膳秘本向桑先生請教,如今自己的飲食都是公主一手置辦的,就連桑先生也不得不佩服公主在這方面的才慧。

可是公主如此情重,自己卻不得不重新出世,拋下這種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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