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北漢烽煙 第一章 烈焰紅妝

第四部 北漢烽煙 第一章 烈焰紅妝

大雍武威二十七年,北漢邊陲,秋風颯颯,從雁門關通往代州城的大道上,一個紅衣騎士飛馬賓士,煙塵滾滾,只能夠隱隱看見那是一匹渾身皮毛似血,紅鬃如焰的胭脂馬,那騎士周身雖然被大氅和上面的風帽擋住,看不見容貌體態,但是隱隱可以看見那人一身紅色勁裝,外面罩著同色的大氅,後肩斜背一張烏木檀弓,馬鞍旁邊掛著一袋白翎箭,腰間隱隱露出鑲金嵌玉的刀柄,刀身被大氅掩住,看不見刀鞘何等樣式,但是只見刀柄就知道這是一柄千金難換的寶刀。

那紅衣騎士正在縱馬狂奔,突然從兩邊斜次里衝出來五個騎士,都是披髮左衽的蠻族騎士,沖向那紅衣騎士,雙方即將撞在一起的時候,那個紅衣騎士迅速地張弓射箭,白羽箭如同流光閃電,一弓三箭,弓弦聲響,有兩個騎士料不到這個紅衣騎士竟然能夠在這樣短的距離開弓射箭,翻身落馬。可是一弓三箭對這個紅衣騎士未免有些勉強,第三支箭便軟弱無力,被一名騎士用刀撥開。剩下的三名騎士一邊大聲呼喊,一邊狠狠殺來。那紅衣騎士已經來不及發箭,只得拔出寶刀迎接。四個人都是馬戰嫻熟的騎士,戰得熱火朝天,那個紅衣騎士雖然寶刀鋒利,騎術高明,可是那三個蠻族騎士也是勇猛的戰士,漸漸的,紅衣騎士開始有些招架不住。突然,那紅衣騎士突然一聲嬌喝,喊道:「看毒粉。」左手一揚,一團粉紅色的煙霧向兩個蠻族騎士撲去。那兩個騎士左右閃開,露出了一線空隙,那紅衣騎士趁機催馬,衝出了包圍,向來路衝去。那幾個蠻族騎士反身追去,誰知剛剛將要合圍,那紅衣騎士一提馬韁,那匹胭脂馬竟然前蹄高揚,反轉馬頭,如同行雲流水一般,速度絲毫不減的向代州城奔去。那幾個蠻族騎士料不到那紅衣騎士騎術也會如此厲害,不由滯了一滯,等他們翻身追去的時候,已經落後了許多。

紅衣騎士苦惱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蠻族騎士還是緊追不捨,紅衣騎士銀牙緊咬,她倒不擔心安全,再往前二十里就是代州城,這幾個不知如何混進來的蠻族騎士是絕對不敢緊追不捨的,但是若是被人知道自己獨身出遊卻遇伏擊,那麼今後數月自己可就別想這樣自由自在了。這時,她眼睛一亮,前面有一個灰衣騎士正在緩轡前行,那匹馬也是百里挑一的駿馬,馬上的騎士也帶著弓箭,這代州一地不論男女都是弓馬熟稔的戰士,這個騎士再不濟也可以阻擋一下,兩人聯手,或者可以殺了那幾個蠻子。想到這裡,那紅衣騎士高聲喊道:「老兄,快放箭。」

那灰衣騎士愕然回首,眼中立刻閃過一絲寒芒,回身迎來。那匹黃驃馬和紅衣騎士錯身而過,紅衣騎士耳邊聽見弓弦響聲,只聽弦聲,紅衣騎士就知道這張弓力道並不強,在代州一般只有女子才會使用。可是聽到弓箭破風之聲,紅衣騎士不由愕然,那分明是一弓五箭。她策馬回身的時候,正好看見五支羽箭排列成前三後二的箭陣,其中一支羽箭射入了一個蠻人的咽喉,另外兩支羽箭剛被另外兩人擋開,後發的兩支羽箭已經到了,兩人雖然努力閃避,卻是只避開了要害,雙雙中箭重傷。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策馬奔去,臨去之時還帶走了身死的同伴和無主的戰馬。

紅衣騎士鬆了口氣,上前拱手道:「多謝兄台救命之恩,林彤在此拜謝。」

那個灰衣騎士回過頭來,眼睛就是一亮,只見這紅衣騎士梳著三丫髻,包頭的紅色絲巾旁邊插著一支金簪,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肌膚如雪,雙眉彎彎,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晶瑩剔透,粉紅嬌嫩的櫻唇嘴角微微上翹,顯得調皮嬌俏。

那紅衣騎士卻也看得呆了,那個灰衣騎士也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年,相貌清秀俊美,甚至帶著幾分文弱,可是眉宇間卻帶著幾分看透世情的透徹和玩世不恭的閑散。這紅衣少女平日所見多半是五大三粗的大漢,就是其中頗為俊美的男子也多半是英武俊朗的類型,哪裡見過這樣秀氣的美男子,不由臉一紅,問道:「你是什麼人,我見你不像是我北漢之人,不會是姦細吧?」

那灰衣騎士已經平靜下來,笑道:「這位小姐,這可不是報恩的道理啊,哪有把恩人當成姦細的?」

紅衣少女林彤臉又是一紅,道:「你救我的性命是一回事,是不是姦細是另外一回事,你如果不說,我可要送你去見官的。」

那灰衣騎士故意誇張地道:「哎呀,紅霞郡主果然是了得,看來我可是救錯了人呢?」

紅衣少女不由愣住了,她乃是鎮守代州和雁門一帶的鷹揚將軍林遠霆的次女,林遠霆乃是代州世家家主,北漢重臣,娶妻安慶長公主,長公主生了四子二女,四個兒子都是有名的虎將,長女林碧被當今的北漢主劉佑收養為義女,賜封嘉平公主,今年二十三歲。

林碧不僅美麗聰慧,更難得是武功軍略出眾,曾經多次迎擊蠻人的進攻,立下了赫赫戰功。迎娶林碧一直是北漢的勇士摩拳擦掌的目標,而林碧也立誓除非是志同道合的蓋世英雄,否則終身不嫁。可是這樣一個女子,有幾人配的上呢。直到兩年前,威遠將軍龍庭飛髮妻去世,林碧才花落龍家。龍庭飛當時不過二十九歲,又是英俊威武,位高權重,戰功赫赫,北漢主既重用他,也不免有些忌憚,為了籠絡重臣,聯姻自然是最好的法子,林碧既是才貌雙全,又是出身皇室,自然是最好的人選,而且龍庭飛也是配得上林碧的豪傑,所以這樁婚事也就成了一時美談。不過因為龍庭飛亡妻剛剛去世,又是忙於和大雍作戰,所以雙方商定暫不成婚。

這紅衣少女出身如此,平日里雖然嬌生慣養,可是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千金小姐,若說是紅霞郡主的身份,這代州一帶凡是見到她的胭脂馬和紅衣,沒有不認得的,可是這個少年明明不是本地人,卻是一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由令她生出疑心。

疑心一起,她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冷峻,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若是不實話實說,休怪我刀下無情。」一邊說著一邊握住了刀柄。

那少年一驚,連忙拱手道:「郡主休要動怒,草民姓王,單名驥,並非是姦細。」

林彤容色稍為緩和,上下打量了少年片刻,問道:「看你不像北漢人,你快把出身來歷給本郡主說個清楚。」

少年苦笑了一下,道:「郡主,草民乃是南楚人士,後來流落四方,前年草民輾轉到了北地,因為擅於醫治馬匹牲畜,所以多在蠻地行走,前些日子聽說代州今秋設立榷場,所以特地來代州,想要看看榷場繁華,不料遇到了郡主,因為草民早已聽說郡主這匹胭脂馬乃是代州有名的寶馬,所以認出了郡主,草民所說都是實情,還請郡主明鑒。」

林彤驚訝的看了少年半天,道:「王驥,你不會就是蠻人中口耳相傳的『伯樂神醫』吧,聽說你不僅善於醫治牲畜,還善於相馬?」

少年笑道:「不敢當郡主謬讚,草民在蠻地確實有些小小名氣,想不到郡主也聽說過。」

林彤道:「那是當然,我代州接近蠻地,每時每日都不敢輕忽蠻地的動靜,可惜蠻地地廣人稀,各部落逐水草而居,各種情報總是不夠詳盡。我原本以為人們所說的『伯樂神醫』一定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想不到卻是,卻是這樣年輕,王驥,本郡主問你,你本是南楚人,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獸醫和相馬本事,怎麼又會跑到蠻地去呢?」

少年又是苦笑道:「郡主,總不能就這樣說吧,堵著道路也不是辦法吧?」

林彤驚覺道路上已經有了來往行人,便道:「本郡主還要去代州去逛榷場呢,你就跟我一起走吧,路上慢慢講給我聽,可不許你逃走,否則本郡主就要讓爹爹出動大軍追捕你。」

少年笑道:「草民不敢,郡主請。」

兩人策馬向代州興去,因為某種莫名的緣故,兩人都沒有放馬飛奔,只是緩轡而行,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話。

林彤問道:「王驥,你還沒有說跟誰學的本事呢?」雖然是同樣的問題,可是目光中卻是少了幾分懷疑,多了幾分好奇。

少年似乎是陷入了深思之中,直到林彤再次追問的時候才驚醒過來,微笑道:「說起草民的師父,乃是天下罕見的奇人,他一身所學神妙莫測,草民原本是他老人家身邊一個侍童,不過是有幸學了些皮毛之術罷了。幾年前,他老人家遣散了許多下人,草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草民也得了不少饋贈的金銀,可是總不能坐吃山空,想來想去,草民也沒有別的本事,只能靠著當獸醫來謀生了。可是這獸醫行當若是在南楚和大雍,也不過是能夠混口飯吃,草民性子最不甘心落在人後,我想來想去,人生一世,總不能庸庸碌碌,所以就到了蠻地,那裡牲畜最多,而且各種疑難雜症也是最多,我若是在那裡出了名,自然是名揚天下,將來就用不著擔心生計了。總算草民運氣不錯,行醫數年沒有犯什麼差錯,蠻人雖然驍勇嗜殺,可是對獸醫卻是最為敬重,所以草民在蠻地倒也是消遙自在,至於伯樂之說,乃是草民認出了幾匹罕見的駿馬罷了,消息以訛傳訛,結果到了郡主耳中,不免有些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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