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太陽初出光赫赫 第十章 再抓五絕

青衫文士桀驁不馴,嘉王顧承來者不善,屋內本已是劍拔弩張,可這簫音一起,氣氛居然很快變得平和。

實在是這簫音奇妙至極,明明沒有一定的調子,似是隨手揮來的即興之作,卻使人的感官渾融在音符與音符間的呼吸與轉折間,無比舒暢。

如此造詣,已至化境。

「好!好!好!」

一曲過後,黃裳率先撫掌稱讚,韓侂胄也露出笑顏,十數息後顧承和青衫文士才清醒過來,面色已是大為緩和,而其他人仍舊沉浸其中。

「好厲害的簫音,不帶絲毫真氣,居然能化解人心中的戾氣?」

顧承卻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擺了擺手,身後的侍衛知機退下,同時舉杯向著屋內遙舉:「姑娘一曲天籟,餘音繞梁,不知可否出來一見?」

「念橋姑娘三月前現身臨安,以一曲《鳳凰台上憶吹簫》奪得花魁之名後,至今從不以真容見客!」青衫文士冷冷地道,語氣雖然不再劍拔弩張,但也有股濃濃的嘲弄。

不料他話音剛落,美婦人就急切地道:「凡夫俗子不見,公子這般貴客豈能不見?好女兒,還不出來見見趙公子?」

青衫文士血氣上涌,雙拳緊握,氣得險些怒髮衝冠。

他平日里何止桀驁,甚至公然詛罵過趙氏皇族,說要推倒宋朝,殺了皇帝與當朝大臣為冤屈的祖輩報仇,在家鄉更是犯下了大事。

但當皇帝的獨子真出現在眼前,要讓他付之於實際行動動手殺人,卻是遲疑了。

美婦人卻根本不管這窮酸白身想什麼,巴結了韓侂胄才進來嫖妓的,真以為自己是風流才子了?

她趕忙進了裡屋,經過一番勸說,輕紗拂起,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面前。

眾人齊齊發出讚歎,實在是來者不負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期待——

明明臉紗半掩,只能看到大半臉龐,可那對斜插入鬢的秀眉,黑如點漆的雙眸,已是極具神采,顧盼間可令任何男人情迷傾倒,配合宛如無瑕白玉雕琢而成的皮膚,更是無比驚艷。

最令人驚奇的是她的氣質,明明出身青樓之地,卻有種芳草如茵,碧空如洗的空靈之感,令人完全生不出褻瀆之意。

顧承三世為人,親眼見過的美人中,除了何後外也就這位最漂亮了,心也不禁跳得快了拍。

但他謹記著此行的目的,說出了一句驚掉全場眼球的話:「念橋姑娘果然名不虛傳,看賞!」

此言一出,就連美婦人的笑容都僵住了。

蘇念橋是何人?傳奇花魁,多少王公貴族欲見一面而不得,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是黛青院的手段,但此女琴棋書畫,趨至化境,確實有名動京師的技藝,大家也就欣然接受。

可現在顧承一句話,就將蘇念橋從雲層打落,重回現實。

不過是名妓罷了!

顧承環顧四方,將每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最令他詫異的是蘇念橋,這受萬千人追捧的絕代佳人僅僅是愣了愣,就上前道:「謝公子賞賜!」

目睹這一幕,青衫文士胸膛起伏,整個人險些炸了,倒是韓侂胄退到一旁,冷冷旁觀。

「慢來!」但青衫文士最終沒有動武,袖口一動,一柄晶瑩剔透的玉簫握入手中,對著顧承寒聲道:「既然殿下對簫音感興趣,在下也有一曲,請你鑒賞!」

「哦?之前能忍,為了個女人,這就要撕破臉皮了嗎?」旁人認為這是青衫文士服軟了,顧承倒是知道這恐怕才是對方真正的殺招。

「可惜你註定沒機會了,算算時間,差不多該來了吧~~」

顧承微微一笑,拿起酒杯,果然外面突然傳來喧鬧聲,更有人大喝:「圍住這裡!」

美婦人變色,趕忙出去,不多時就傳來驚叫聲。

蘇念橋嬌軀一轉,去了裡屋,青衫文士側耳傾聽,玉簫放了下來,面色陰晴不定。

很快,一隊人大踏步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不久前抓捕洪七的金捕頭,向著顧承和韓侂胄行禮後,朗聲道:「諸位勿慌,我等是為捉拿朝廷要犯!」

他目光如電,第一時間鎖定青衫文士身上:「黃靖安,你打毀慶元府明倫堂,於孔府門外張貼告示,非聖毀賢,指斥朝廷惡政,可有此事?」

房內眾人原來還不解,聞言頓時變色,顧承則笑笑。

何止這些,這位狂人不久後還將仗著武功高強去宰相府邸、兵部衙門甚至皇城外張貼大告示,逼得朝廷派出幾百人馬晝夜捕捉,最終無功而返。

當然,這些行為也為其博得了江湖威名,因為他非聖毀祖,謗罵朝廷,肆無忌憚,說的是老百姓心裡想說卻不敢說的話,武林中人就吃這一套,後來冠以東邪之稱。

青衫人正是黃藥師,出身名門,祖上跟隨趙匡胤立有大功,封侯封公,直到其做御史的祖父在秦檜冤害岳飛時一再上表伸冤,遭到貶官和毒殺,全家發配,才家道中落下來。

黃藥師深恨朝廷,平心而論,這當然是宋高宗趙構的錯,但顧承身為皇子,難不成代祖宗向他認錯?

終究還是拿下得好。

此時金捕頭一聲令下,已然率眾撲了過去。

「諸位告辭,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然而黃藥師身法比起洪七還要高明,長笑聲中,如一縷青煙拂過,於間不容髮中破開合圍,深深看了一眼裡屋,飛身縱了出去。

砰!砰!砰!

兵刃交擊聲很快響起,甚至還有弓箭勁弩之聲,經過了圍捕洪七的陣仗後,金捕頭又豈會掉以輕心,果不其然這些江湖中人都強得可怕,幸虧準備充分。

話說數十年後他會不會向後輩捕快吹噓啊,江湖上最出名的五大絕世高手,我抓了倆!

當然,如果那時五絕還是五絕的話。

顧承優哉游哉地看著戲,腦海中一邊轉動不著邊際的想法,一邊看著韓侂胄。

韓侂胄給他看得渾身發毛,最終還是跪了下去:「臣識人不明,請殿下責罰!」

「誒,叔父跟我還這麼見外!」顧承將他扶起,笑道:「你完全可以將功贖罪嘛!」

韓侂胄一怔,反應過來,遍體生寒。

顧承是命他出手抓捕黃藥師。

這實在狠毒,無論誰勝誰敗,他都是輸家,甚至會暴露出更多東西來。

「殿下,可否聽老臣一言?」韓侂胄垂下頭去,看不清表情,就在這時,黃裳卻突然道。

顧承心中一動,微笑道:「先生請講!」

黃裳一撫長須:「韓大人武將出身,性格豪爽,喜歡結交好友亦是常事,此等狂生不明國理,自以為有幾分才氣就口出讕言,不足為懼,何須韓大人屈尊紆貴,親自出手?」

韓侂胄抬起頭來,掩去眼中的異色,感激地道:「是極!是極!」

「不過……」黃裳欲抑先揚:「殿下千金之軀,日後若再遇這等無法無天的江湖中人,該如何是好?」

韓侂胄眼珠一轉,想說什麼,但最終卻變成了:「黃大人可有法教我?」

黃裳笑道:「韓大人何必明知故問,老臣昔日曾學過些歧黃之術,聞得大人袖中有靈丹妙藥,交予殿下防身,豈不兩全其美?」

韓侂胄怔住了。

黃裳眉頭一抬:「怎麼,韓大人不願意?」

「願意!我願意!」韓侂胄聲音低沉,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跟死了爹娘似的往顧承手上一遞:「這是臣早年在一山間遊歷時所得靈藥,能治百傷,名為……」

「九轉熊蛇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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