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誠咳了一聲，對坐在對面的鄭佳怡說，「抱歉。」
除了他們倆，飛機上此時沒人坐著，金誠的那些同事，此時有些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四處看，四處探究，四處拍照。
其實，這真不能說是他的同時眼皮子太淺，沒見過世面，也不夠持重，而是因為這是馮一平的飛機，馮一平的地盤，承認在經濟能力上比不上馮一平，真的並沒有什麼。
「第一次上飛機的時候，我比他們還好奇，所以金老師，你完全沒必要向我道歉，」鄭佳怡拿出自己的工作筆記，「我想討論一下工作安排。」
「鄭小姐，我想先說幾個要求。」金誠打斷她。
「你請。」鄭佳怡拿起了筆，準備做記錄的樣子。
「拍攝的時候，我們希望能完全做主。」金誠開門見山的說。
雖然在介紹的時候，李真對金誠說，讓他聽鄭佳怡的安排，但他非常清楚，那不過是場面話而已。
因為在此之前，他們這個臨時組建的欄目組召開第一次會議時，牛主任不但親至，還做了發言。
其中有一條非常明確，那就是，作為堂堂的央視，他們沒有必要替人歌功頌德。
這話的指向性，可以說非常明顯。
作為媒體人，他們自然都清楚目前網路上正熱議的，那些有關馮一平的負面言論，因此非常能理解嘉盛傳媒選在這樣的時機，找上他們的原因。
金誠不清楚牛主任這麼說，是不是有他個人的考慮，因為有小道消息說，雖然這次和嘉盛傳媒的合作，大家都非常滿意，但牛主任好像並不是非常樂意。
總之，領導既然都那麼清楚的說了，他作為執行人，自然要一絲不苟的照辦。
他認為，這是這次拍攝中最棘手的問題，所以想在和鄭佳怡還沒有熟識之前，就把這個問題定下來，免得熟識以後，有些話不好說。
對方總是一個女孩子嘛。
但他話音剛落，鄭佳怡就不假思索地說道，「可以！」
「啊？」金誠有些錯愕，可以？你確定你聽清楚了我說的是什麼嗎？
「我是說，完全不受任何干擾的拍攝。」金誠強調了一遍。
「我說，可以。」鄭佳怡盯著金誠重複了一遍，我說得很清楚啊。
「當然，為了保證拍攝能順利進行，我們來談一談……」
哦，就說嘛，金誠因為吃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巴合了起來，就是不信你們沒有任何要求。
「我們……」他不由得帶著點優越感，準備再向鄭佳怡強調一遍他們的職業操守。
鄭佳怡接下來的話已經說了出來，「攝製組需要幾輛車，各是什麼車，對品牌和型號有沒有要求？需不需要我們配備司機？酒店是由我們安排，還是你們自己預訂？……」
說的全是給攝製組提供後勤支持方面的問題。
金誠又一次垮了下來，原來你說的是這個？
「哦，」金誠不由得認真的看了鄭佳怡一眼，「提供車輛就可以，最好是兩輛越野車，一輛MPV，其它的，我們可以自己負責。」
本來他是希望酒店等也是由嘉盛負責，經費總沒有不緊張的嘛，能省一點就省一點，但是，他現在自己把自己架得很高，而嘉盛派出的這位年輕的女孩子，表現得比自己還要專業，還要職業，那些話就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還有些不死心，「我是說，到了省城以後，我們就自由行動，不必勞煩嘉盛派人同行。」
他乾脆把話說得非常明白。
鄭佳怡又看了他一眼，怎麼這個問題還要翻來覆去的說，是我們不在一個頻道？
「完全可以，你們需要，我們就派人，你們不需要，我們就不派人，需要協助的時候，隨時打電話跟我聯繫。」
「哦，那我沒其它問題了。」金誠說。
其實，原本他還是有其它問題的，只是現在有些記不起來，同時也覺得，這個最棘手的問題，對方都如此不在意，其它的問題，那就更不用說。
牛主任和金誠都想錯了，牛主任以為金翎之所以不跟他提這方面的要求，是不好意思說，下面執行的人一定會提，但對馮一平金翎來說，他們卻是唯恐這次攝製組下去，拍攝得不夠真實。
他們是真的把央視的這個攝製組，當成了監督力量來對待，他們還真的希望這個攝製組，能發現一些他們此前沒有發現，或者說下面的人瞞著他們的問題。
「那麼，我有一些建議。」鄭佳怡說。
金誠又來了些精神，但鑒於之前的經驗，他這一次控制得比較好，果然，鄭佳怡說的，依然不是他想聽的。
「首先是交流的問題，鎮上，或者說下面的村裡，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多半只能說方言，但他們完全聽得懂普通話，而且，當地的方言，我相信大家也能聽懂。」
「之後就是稱謂的問題……」
金誠現在對這些問題有些不感興趣，他感覺這次的工作，和自己料想的有些大相徑庭的樣子，「冒昧的問一句，鄭小姐是當地人嗎？」
「是。」
「哦，和馮總是同鄉？」
「算不上同鄉，我家在市裡。」真要是同鄉就好。
「那麼，在到嘉盛工作之前，你就認識馮總？」
鄭佳怡合上本子，「這是採訪的一部分？」
「你如果這樣理解，也可以。」金誠說。
新聞官這個職位，在國內的企業目前還不多見，但是，作為半個機關中人，金誠明白看起來和新聞官有些接近的新聞發言人，在各機關里的地位。
目前各單位的新聞發言人，那可是個含金量非常高，所以級別和待遇都不低的崗位。
「我和馮總，是高中同學，當然，只是高一的同學。」鄭佳怡大大方方的說，反正這沒有任何好隱瞞的。
「哦。」金誠這次對鄭佳怡又有了新的認識，馮一平他們市一中，可是全國的都知名的高中，鄭佳怡能考進去，至少還是有點能耐的。
「大學畢業就進入了嘉盛？」
這問起問起來，確實有點側面了解馮一平的意思。
從鄭佳怡的回答，自然可以一窺馮一平在用人方面的準則，或者直白的說，可以看出他是不是有些任人唯親。
「沒有，最開始是進機關，端了一陣子鐵飯碗，去年才加入嘉盛，之前一直在美國，跟著公司原來的新聞發言人學習，也擔當過一段時間的嘉盛美國新聞發言人的職務。」
金誠這下子對鄭佳怡是真的有些刮目相看。
作為一個媒體人，他們對美國的那些同行，有著深刻的認識，能在美國擔當嘉盛那樣一個熱門公司的新聞發言人，這位年輕的鄭小姐，一定有幾把刷子，不然，早就會被美國的那些記者們戲弄得體無完膚。
一直注重企業形象的馮一平，也無論如何不會把這樣一個關鍵的職位，交給一個能力不足的人。
他看了看那些依然沉浸在興奮中的同事，再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但專業而且能力極強的年輕姑娘，不由得冒出一句話來，「真是後生可畏！」
儘管工作還沒有真正開始，金誠對這個已經耳熟到能起老繭的公司，已經有了新的認識。
……
「你走吧，沒事。」馬靈抱著頭偏向一旁，就是不看馮一平的文森特，笑著對他揮手。
「兒子，」走到門口的馮一平叫了一聲，「對不起！」
文森特動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頭看一眼，他只能自嘲的笑了一下，「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其實真不怪文森特發脾氣，本來說好了今天陪他，其實都不一定出去，哪怕是就呆在房間里就好，但鑒於周寧帶領的團隊馬上就要來拍攝，這個承諾，顯然只能泡湯。
而這已經是馮一平連續幾次對小傢伙失言。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文森特終於回過頭來，卻已經看不到爸爸。
「文森特，媽媽必須和你談談，」馬靈把兒子放到地上，自己也在他對面席地而坐，「爸爸今天為什麼不能陪你？你也知道，是因為他有突發的工作，對不對？這樣的情況下，你應該怎麼做？是生氣，還是應該覺得爸爸太辛苦？」
「你已經三歲多了，應該要學會體諒爸爸媽媽，對不對？」
小傢伙低頭站在那裡，不說話。
馬靈也不說話。
過了一會，小傢伙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偷偷的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媽媽還在看著自己，雖然有些不情願，雖然嘴巴還是有些翹，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知道，午餐時，我向爸爸道歉。」
馬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寶貝，你說說，想去哪裡玩？」她牽著他從這邊的窗戶走到對面的窗戶，「你看看，有這麼多看起來很有意思的建築和景觀，你指哪，我們就去哪好不好？」
「我想和爸爸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