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崢嶸 第九百三十七章 苦口婆心

「金總,該吃飯了。」方穎芝敲開金翎辦公室的門。

「好的。」金翎抬起頭來,看了下時間,又已經快十二點鐘。

她舒展了一下身體,搖著有些酸的右手,「等等,我先打個電話。」

腳一用力,金翎就隨著椅子向後轉了90度,正好面對著壯觀的城市天際線。

美中不足的是,雖然是正午時分,天依然非常陰沉,看起來有些壓抑。

「啪嗒」,兩隻腳舒舒服服的放在一個文件柜上,整個人仰在椅子上,「我說,你在幹什麼呢?究竟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這肯定是打給他了,方穎芝默默的帶上門。

「現在?」馮一平這會坐在屋頂上,看著燈光璀璨的比弗利山,看著山下的大地上,建築和汽車裡的燈光,就像是一條條射線一樣,似乎是無休止的向遠方蔓延著。

「想睡,但是睡不著。」他說。

當然並沒有什麼約好的會面,從那家披薩店出來,他們就徑直回到了家裡。

依然就是不想工作的馮一平,一回來就像倒頭大睡,然而也許是下午的那一覺太紮實,雖然身體依然覺得很倦怠,但就是睡不著。

不但睡不著,好像有些越睡越清醒的意思。

此時,他一個人已經在屋頂上看了好一會的夜景。

「你居然在喝酒?」

「嗯,就是莫名其妙的有些想喝酒了。」馮一平也半躺在椅子上,搖晃著手裡拿著的偌大的高腳杯。

他覺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在杯底蕩漾的酒液,居然很像一條晚禮服的裙子。

聽到他這樣的話,金翎就忍不住「嘖」了一聲,這傢伙,居然又這樣。

馮一平這種狀態,金翎自然很熟悉,說白了,他這又是在自己跟自己鬧彆扭,或者是自己在跟自己作鬥爭,在還沒有最終想明白,或者是一時懶得想明白之前,表現在外,就是整個人有些消沉。

因為生理的原因,金翎知道自己每個月有幾天脾氣會有些怪,可你一個大老爺們,也動輒玩這一套,有意思嗎?

好吧,動輒這個詞,好像有些過,他這個周期,沒個準頭,有時可能會間隔至少半年,有時,又會是一年以上。

不過,女人的周期,不但自己控制不了,有時候還沒有什麼規律,經常會在你非常關鍵的時候來添亂。

但馮一平還是很自覺,不會在公司關鍵的時候,搞這一套來挑戰金翎的耐心。

再深入下去,和女人每個月的那一次周期更大的不同的是,結果的不同。

女人每一個周期,可能會排出一個或者兩個卵子。

每一個周期過去,每排出一個卵子,就意味著她們的生理機能,在相應的衰退,某種意義上,這也就意味著她們又老了一些。

馮一平這個周期的意義,就截然不同。

每一個周期過後,金翎能明顯的感覺到,和以前相比,他又有成長。

這也是她為什麼會每一次都苦口婆心的幫他排解,為他做工作,每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時,事中難免會有些煩,但是事後還是會為他感到高興,會覺得很欣慰的原因。

「說吧,你現在想幹什麼?」

「現在,我就想什麼也不幹,什麼也不管,哪兒也不去,就呆在這吃了睡,睡了吃,或者是飯也不用吃,就這麼一直睡。」馮一平說出了這會自己的心聲。

金翎坐了起來,無聲的咬了一下牙齒,右手握成拳頭,輕輕的碰了下自己的額頭。

果然又是這樣!

聽起來,這傢伙這次是陷入了消極厭世的狀態。

她相信,他之所以會在這時這樣,跟個人方面的問題還沒解決好,不得不一個人回國,有很大關係。

也就是,他現在的這個狀態,跟黃靜萍有很大關係,可是,好像也不好怨黃靜萍,她那麼做,確實也有充足的理由。

尤其是金翎自己,說起來,她可是相當於一直在挖黃靜萍的牆角,更是沒有埋怨黃靜萍的立場和理由。

「你可以睡兩天,但一定要按時吃飯,你以為你得道了還是成仙了?想不吃飯一直睡下去,真那麼干,你就千古了好不好。」

「好吧,你可以不在乎,你可以無所謂,但是,你得為跟在你身邊的歐文他們想想啊,要是你出了什麼問題,他們怎麼脫得了干係,我們怎麼會饒過他們?」

「感覺沒胃口。」馮一平說。

金翎又咬著牙,雙腿交替著在空中踢了好幾下,語氣卻格外溫柔,「聽我的,你就在洛杉磯,好好睡兩天,好好休息一下,但還是要趕在大年30之前回來,好嗎?」

她倒是真想讓他給自己放個假,找個風光旖旎,陽光燦爛的地方,整天在海灘上睡覺也行,把自己灌個亂醉也行。

但是,這畢竟是年底,而他現在,也有著那麼多的身份,也就是,肩負著那麼多的責任。

這些責任中的有一些,金翎可以想辦法為他分擔,或者是承擔,但另外一些,只能靠他自己。

「你總得想想你爸媽,還有外公,還有靜萍爸媽,對不對?」

「你放心,回來之後,公司的事你依然不用管,也誰都不用應酬,完全可以在馮家沖吃了睡睡了吃,保證一個春節過完,身上長出幾斤幸福的贅肉出來,好嗎?」

這麼長時間沒見,馮一平其實也很想爸媽,但是,一想到這次回去,必然又會被問,「靜萍和孩子為什麼沒回來?」「你們究竟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問題倒不是不好回答,只是一想後面必然會跟著的嘮叨,好吧,那其實也算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什麼,可在目前的狀態下,他想想那樣的場景,確實有些頭痛,真有些不太願意麵對。

就想呆在洛杉磯,這樣沒人打擾的好好睡上幾天。

關心,有時候其實也是一種負擔。

「你說,我們這樣拚命的工作,拚命的力爭上遊,為的究竟是什麼呢?難道,是為了讓我們越轉越快,越來越沒有停下來的理由嗎?」他說。

在布裡面前,他好像想的很明白。

但想得明白,並不意味著就一定做得到,或者說,會一直很高興,很積極主動的那麼做。

金翎坐了下來,「我知道你的壓力,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很辛苦。」

「我知道,從初中的時候起,你就像只會自動上發條的陀螺一樣,一直在不停的轉著。」

「你為家裡人著想,你為村裡人著想,你為鎮里人著想,你為越來越多的員工著想……很多時候,就沒想到自己,這些,我也都清楚。」

「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

他一個二十多歲的人,目前已經創下這麼大的成就,雖然這個過程中,好些關鍵的時候,有如神助一樣,但金翎完全清楚,在整個這個過程中,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他目前麾下這麼多公司,這麼多僱員,這也是很多年輕人最羨慕的一點。

殊不知對他來說,這些固然是榮耀,但更是沉甸甸的責任,一般人難以想像的負擔。

重生之前,馮一平不過是個胸無大志,勉強可以划進中產階層的一般人。

當然,那會的他,要是還胸懷大志,說不定日子就會被折騰得不成樣子。

一般人過日子,最承受不起的,就是在沒有那個能力和條件的時候,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那個哪怕是志存高遠的目的上。

所以他會嚮往那些成功人士所獲得的掌聲和讚譽,現在的他,更是對這樣的讚美已經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但是,在抗壓方面,他顯然還是會有些不足。

有些能力,憑空得來不了,只能慢慢的練,慢慢的修。

「但是你想想,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誰不辛苦?是那些凌晨開始就在掃馬路的清潔工人,還是那些坐在辦公桌後,每簽一份文件,就會影響到幾千萬人,幾億人甚至十幾億人的政府首腦?」

說著勸著,金翎自己也激動了起來,還有老娘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現在辛不辛苦?

「既然辛苦是普遍的,那麼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關鍵在於,我們的辛苦,有沒有價值,對不對?」

「我們可以看看,眼下,你的那些目標,正在一個個,一步步的,有條不紊的實現著,這就證明,你的那些辛苦,完全是值得的。」

「或者,你只要回五里坳看看,到下面的村裡看看,你就會直觀的明白,你的那些辛苦,究竟值不值得。」

「都這樣了,你還有什麼想不通的?」

五里坳啊!一想到這個,馮一平還是有些欣慰。

雖然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回去,但是五里坳的變化,他是最清楚的一個。

不但經常會有最新的照片發過來,還有隱藏在這些照片、這些改變後的各項數據,他同樣也一清二楚。

雖然實現自己的那個夢想,還需要很多時間,但是,最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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