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崢嶸 第四百七十七章 回國

大年初五,雖然鞭炮還在響,電視還在唱,年味依然在,但對很多人來說,這就意味著,好過,或者不好過的年,終於過完了,生活又即將回到正軌上。

還在上學,而且有寒假作業的孩子們,自覺或者不自覺的,不得不把玩野了的心強收回來,關起門來,老老實實的補落下來的作業。

不這樣不行,之前那幾天,一直和顏悅色,非常包容,簡直像別人家家長的家長們,也回歸了正軌,囑咐幾次你要是還不聽,那不一定會打,但肯定會沉著臉罵。

那些已經工作的,這會已經走完了親戚,雖然還貌似悠閑的和同伴或者朋友喝喝小酒,隨著上班的時間開始倒數,就和中考或者高考前夕的那個倒數一樣,心裡其實也挺五味雜陳的。

什麼都不用想,可以把腦子就當擺設,只用吃喝玩樂的幾天已經過去,接下來又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一整年的時間,又得為工作上、生活上的那麼多事操心。

想想就連喝酒都沒勁。

但是,就和中考和高考的不可迴避一樣,這同樣是無法迴避的事實。

但與此同時,其實多少也有些輕鬆,或者說安心。

對大多數人來說,輕鬆的假期是非常態的,壓力大的日子才是常態。

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並不屬於紀律部隊的群體,但絕對屬於秩序生物,有時候,我們會厭倦、抗拒那種秩序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時候,你會無奈的發現,你居然會在那種好像真談不上喜歡的秩序里才會安心。

就跟紅花的美,是因為有綠葉襯托一樣,假期為什麼是快樂的?那是因為假期之外的日子裡,我們壓力大,我們不儘快樂。

馮宏兵現在就提到了這個問題,「一想到再過兩天,我就得去公司上班,挨個的給那些客戶拜年說好話,重要的客戶甚至要親自上門,還得準備禮物,我就想再醉一場。」

這話頓時附和者眾。

因為今天的這一桌,沒有客人,都是塆里在嘉盛上班,而且是像他們這樣,要麼在外跑銷售,要麼在內當主管的年輕男女。

平常其實真沒有多少機會聚聚,也就這一兩天,該拜的年拜完了,該待的客也送走了,大家才能像現在這樣坐下來,輕輕鬆鬆的喝頓酒,交流交流,順道發發牢騷。

平常這些話,即便在家裡說了,老爸老媽不但不理解,還會馬上教育一番,什麼要珍惜,要用心做之類的,實在是無趣得很。

「這個還不算什麼,」馮文說,「都還在正月內,客戶也好說話,我心焦的是,正月剛過完,也差不多到了陽曆二月下旬,那就又得為二月份的任務、回款發愁,然後就這樣一直愁到05年年初。」

「我感覺我這一年年的,就是為銷售任務、回款指標、同比環比增長率……就是為這些數字活著。」

「誰說不是呢?」馮宏兵馬上跟他碰了一杯,「不管市場需求怎麼變,競爭對手怎麼變,不變的是我們每年都在大幅增長的任務,你知道嗎,公司給我定的今年的任務,比去年整整上漲了40%,40%啊。」

「我也是30多個百分點,也接近40%。」馮文說。

「你們這個算什麼?」在工廠當主管的馬上接茬,「我們每年的生產任務,都是接近翻番的增長,在增長的同時,在保證質量的同時,還有降低成本的硬性要求。」

「你知道為這個,我們得動多少心思嗎,差不多整個流程都要重塑一遍。」

「我看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魚有肉你們都不吃,偏偏就搶著吃青菜粉絲。」馮宏兵媽媽端著一個塑料漏盆走進來,盆里是剛洗好的滿滿一盆青菜。

「不用不用,這些就夠。」除了馮宏兵,其它的好幾位謙讓著說。

「媽,你放這就行,要是還不夠,我們自己去洗。」馮宏兵夾起一大把,直接按進桌上的火鍋里。

「這就是你招待的客人?」他媽說,「你看看,魚啊肉的都沒怎麼動,就讓他們吃青菜?」

「媛媛,吃飯你別客氣,這魚都是水庫里吃草長大的,這豬,是我們自己家養的,黃牛,也是隔壁村子裡放養的,就連這些海鮮,也是塆里在南邊開店的那幾個,在當地撿好的挑,叫車直接運到村裡的。」

「我燒菜的水平至少在村裡還算不錯,所以多吃點。」她給桌上唯一算是客人的劉媛媛夾菜,每夾一樣,就介紹一樣。

傳媒公司這個春節特別忙,劉丹丹春節期間在首都加班,劉媛媛這個姐姐是從三亞飛了回來,但在家裡沒呆幾天,就遭遇了和方穎芝差不多的橋段,乾脆和以往一樣,跑到舅舅家裡多住了兩天。

「是,都挺好,我一直在吃,夠了,真的夠了。」劉媛媛不得不拿著自己這麼一會就滿滿當當的碗站起來。

「你坐,多吃點沒事,你看看你這幾年,出落得越發標緻,談對象了嗎?家裡有沒有給你們姊妹倆定下婆家?」她一邊給桌上其它的人夾菜,一邊問。

「媽,你去忙你的吧,」馮宏兵站起來把她朝外推,「我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不會吃飯啦。」

「別光吃青菜粉絲蘿蔔,多吃點魚肉。」他媽媽都到了門口還朝裡面囑咐。

這裡的鄉風就是這樣,哪怕是以前大家日子都不好的時候,只要是來了客人,那也真的是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就全置辦上桌,而且巴不得你全部吃光。

「媛媛,你別介意啊,」馮宏兵笑著走回來,「我媽她們這一代人就這樣,總是瞎操心,你說就以你和丹丹的條件,拿還會愁個人的事。」

其實吧,他這會也是真想問劉媛媛一句,談男朋友了沒?

「沒事,我媽媽也一樣。」劉媛媛說。

「是啊,都一樣,我過年之前,跟我老子把帳一報,今年工資多少,花了多少,大頭都花在哪兒,還存下多少,還有多長時間能從一個不起眼的中層主管,變成重要的中層主管……」

「誰知他對這些統統不關心,就抽著煙眯著眼聽著,末了問我一句,『女朋友咧,什麼時候帶回家讓我們看看,』你說這真是,為了怕他們抽查,那些數字我還專門花了心思去記的。」

「是啊,現在誰還像馮文這樣,這麼老不早的就結婚?」馮宏兵說。

「你們覺得完成今年的任務難嗎?」劉媛媛問。

她在家裡聽這個話題就聽夠了,現在真不想再聽這事。

再說這些傢伙,平常說起對象,說起女孩子,難免會有幾句不正經的話,何況現在又喝了點酒,所以連忙把話題朝其它方面轉。

馮宏兵他們幾個男的,包括已婚的馮文幾乎都異口同聲的,「難是難,但我一定能完成任務。」

但凡是個男的,誰會讓漂亮女孩子覺得自己能力不行?

再說嘉盛每年給銷售部門定的任務,並不是誰一拍腦門,覺得哪個數字順眼就定下來,定下來的每一個數字背後,都有科學而嚴格的依據。

當然,定下來的目標,不會讓銷售部門的員工輕輕鬆鬆的踮著腳就能摸到,至少要原地朝上跳一把才能夠到,有些,可能要拿張凳子墊腳才能夠到目標,要求更高的,可能你得在墊著的椅子上面再踮腳,才能摸到你的目標。

「那就挺好的啊,銷售多,生產得多,大家的收入不是更高?」

她這是大實話。

銷售部門,是個成績很直觀,收入也很可觀的部門。

「你不知道,每個月看著上司發下來的任務指標,有時真的挺愁的。」馮文說。

「是啊,有時壓力是真挺大的。」馮宏兵說。

「壓力?你什麼時候這麼嬌貴?」一個人不客氣的說。

「叔,你坐。」原來是馮宏兵爸爸進來了。

「我不坐,你們坐,宏兵,你這招待的好,菜沒怎麼動,酒也沒怎麼喝,來來,我敬大家一杯。」他拿起兒子的杯子敬酒。

他敬酒誰還能不喝?

「來,我給你滿上,」他拿著一瓶酒把桌上的那些杯子倒滿,「這大正月的來家裡一趟,一定要吃好喝好。」

「還有,剛才我說的話沒說完,你們現在壓力大?那真是瞎扯,你們想想再往前個五六年的這時候,那會才叫壓力大。」

「一個個的家裡都不寬裕,但是附近又沒有什麼賺錢的門路,只好大老遠的朝南邊跑,朝那些招工多的地方跑。」

「那些在外面工廠有位子的人還好,年後回去上班就是,那些原來沒工作的,怕是這會就得去鎮上趕車,爭取早到那邊找工作,身上就帶著幾百塊錢的盤纏,除了車費,剩不了幾個錢,要是錢花玩之前還沒找到工作,在那個舉目無親的地方,那連吃飯都成問題。」

「就是那些在外頭有位子的,哪裡又輕鬆?去得遲了,怕是位子可能被人給頂了,初五六的這會也得朝那邊趕。」

「春運的時候不管是坐什麼車,那哪是坐車,那就是打仗,過年的時候可能胖起來的那幾斤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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