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道夫嘆了一口氣,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光,看了看那邊都還沒怎麼動的啤酒,看到桌上濺出來的那些啤酒,拳頭在桌子上敲了兩下,面色冷峻的走出酒吧。
這會的晚上,洛斯加托斯的氣溫和平常一樣,其實至少維持在15度左右,但他就是覺得有些冷。
「嗨,老兄,還有煙嗎?」他沖那邊燈柱下吞雲吐霧的一個傢伙說。
「給。」那個穿著牛仔褲和毛衣,還圍著圍巾的傢伙丟了一根過來,但是不常抽煙的倫道夫又沒帶火,只得過去借火。
「老兄,我認識你。」那人看了倫道夫一眼,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說。
「你也常來這?咳。」倫道夫好長時間沒抽,覺得有些嗆。
「對,哎,你那個同伴呢,就是那個。」那人比了一下鬍子,哈斯廷斯的小山羊鬍還是挺有辨識度。
「他有事先走了。」
其實倫道夫明白,這一次,哈斯廷斯怕不是先走了這麼簡單。
對他們這樣工作上多年的搭檔來說,爭吵,其實沒事。
爭吵,可以說是伴隨著他和哈斯廷斯創業,也就是伴隨著奈飛成長的全過程。
如果做一番統計分析,他和哈斯廷斯的爭吵次數,是他和老婆爭吵次數的好多倍以上,早習慣了。
自然,原來的那些爭吵,並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合作,和他們之間的公私關係。
但是,考慮到他們目前面臨的巨大分歧,哈斯廷斯剛才那無話可說,或者是不想說的情形,才是最糟糕的。
這其實跟夫妻關係也差不多,夫妻之間,不怕吵,就怕到後來你說什麼做什麼對方都無所謂,那時,問題就大了。
抽煙的哥們把煙頭在燈柱上摁熄,熟練的彈進不遠處的垃圾箱里,「有個志趣相投的哥們真不錯,拜。」
他丟下一句,手插在口袋裡,顛顛的走了,卻讓站在昏黃的燈柱下,縮著身子在抽煙的倫道夫,顯得愈發落寞。
他無由的覺得這天好像又冷了些,黑了些,但是,他回頭看了看公司所在的方向,腰桿就直了幾分。
他把手裡的煙捻熄,也彈向垃圾桶,然而,沒中!
此時這樣的小事,讓他也不由得暗罵了一句。
但這好像只是他不好運氣的開始,出了小鎮的那個路口,他被好幾個人比劃中指。
雖然在友情和公司之間,他已經做了明確選擇,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倫道夫等紅綠燈的時候,有些失神也是正常的。
於是,在晚上7點的十字路口,一輛普銳斯堵在十字路口,綠燈亮了老半天都不動,身後車輛的鳴笛和閃燈,他也置若罔聞。
都在公司辛苦一天了,現在回個家也這麼不順暢,還有,預報說晚上可是要下雨的,被他堵住的那些車,沒一個有好脾氣,終於動起來後,不約而同的超到他前面,狠狠的豎起中指。
……
聽到車聲,倫道夫夫人茱莉亞迎到門口,「你們談了這麼長時間?」
「路上耽擱了一下,」倫道夫把公文包頂在頭頂,跑到門廊下,「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茱莉亞鼻子靈,「你都抽煙了,還沒什麼事?」
「告訴我,你和哈斯廷斯,這次分歧真的有這麼大?」茱莉亞問。
「我都是為公司考慮。」倫道夫說。
「擦擦,」茱莉亞遞給他一條毛巾,「你真的覺得那位馮先生的計畫,對公司會非常有利?」
本來倫道夫在家是不會跟老婆說太多公司的事,但是這幾天,他確實是有話找不到人說。
「按他的說法,公司會有一個大的飛躍,」倫道夫說,「就比照硬幣之星來說,他收購公司,肯定是有的放矢,早就做好了相關的計畫。」
「而奈飛還不同於硬幣之星,市值是它的幾倍,他也一定會更慎重,現在他這麼說,也準備馬上啟動收購,我覺得,那肯定是因為他有了把握,不管是收購,還是收購之後的發展。」
「以哈斯廷斯的個性,他的做法倒也能理解,」茱莉亞說,「但如果是真的如此,倫道夫,我們是不是該早做準備,為我們的將來做打算?」
女人嘛,總是為自己家庭考慮的多。
「你的意思是?」
「對,我覺得既然如此,加上你說那位馮又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那我覺得他們說得對,最好是協議收購,別讓奈飛被哈斯廷斯帶領著跟那邊對抗,最後不得不採取要約收購,那完全就是內耗。」
「董事會裡那幾位關係跟你不錯的,你是不是可以現在就做做工作?這對你在將來新公司的地位,肯定是一個促進,」茱莉亞摟住倫道夫,「親愛的,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話說,有些男人能接受別人的領導,但有些女人,還真不願意屈居人之下。
那啥,哪怕其實真有很多時候,她們就是會屈居人之下的,嗯,你應該懂得!
「硬幣之星的高管,在被購併之後並沒有什麼變動。」倫道夫說。
「但那是協議收購,不是嗎?」茱莉亞說,「你們這一次,很可能是惡意的要約收購,他們怎麼可能還對管理層印象那麼好?」
「再說,你如果能把惡意併購,變成善意併購,那不就是立了大功?那位馮先生肯定就會對你產生更多的好感,不是嗎?」
「不,我不會這麼做,」倫道夫斷然說,「我不會。」
他頓了頓,「我只會從公司的利益考慮。」
「你不覺得,這樣就最符合公司的利益?」茱莉亞說。
……
哈斯廷斯就比倫道夫果決得多,經歷過這麼多波折,他的內心,已經變得非常強大。
這種強大,很多時候表現在外,那就是冷酷無情。
早就不是第一次創業時,雖然懵懵懂懂的就成功了,但還是一直堅持追求自己理想的人,更不是當初連裁員,都下不了決心,也下不了手的人。
最後的努力失敗之後,他沒有回家,就近回了公司,很快就發了一些郵件。
分歧已然不可挽回,倫道夫在接下來怎麼做上,還猶疑不決,哈斯廷斯可不會。
這些郵件的內容,雖然他是第一次寫,但是,寫起來真是一氣呵成,毫不停頓。
這或許跟他此時的情緒有關,或許是,潛意識裡,他早就對這樣的情形有了準備,早就打好了腹稿。
反收購的事,他真沒什麼明確的預案,但是,對倫道夫可能以後不跟自己一條心,哪怕不曾公開,哪怕不明朗,他心裡怕是早就有了準備。
將那幾份郵件發出去之後,他感覺輕鬆了許多,些許的惆悵,在他走過此時因為沒有一個人在,而顯得非常空曠大氣的辦公區的時候,很快消失殆盡,這,是我的奈飛!
……
不知道從哪溜出去的糖果,濕淋淋的跑回家裡,「糖果,」阿曼達張開雙手跑過去,「你怎麼淋雨了。」
「快回來,」幾個人同時叫,但說時遲那時快,糖果已經非常快速的甩動了幾下,但是小女孩對甩到身上的雨水毫不在乎,反而覺得有些有趣,「糖果,你這是洗澡了?」
糖果親熱的用粉紅的舌頭在小主人的手心舔著,正宗很狗腿的樣子。
「呵呵,好痒痒。」
「叫你別過來,」黃靜萍提起女兒,「現在你得去洗澡。」
「糖果,走,一起,我幫你吹乾。」這小丫頭,現在真是把糖果當成了最好的夥伴。
「外公,你們要不要先吃吧,我們剛好等會。」黃靜萍說。
「沒事,等等一起吃。」梅建中背著手走到門口看雨。
「誰的電話?」黃媽媽看了眼樓上問女兒,「怎麼剛好在吃飯的時候打過來?」
「不知道,反正是業務上的。」黃靜萍說。
見女兒這麼大咧咧的,黃媽媽真有心囑咐她幾句。
不過,對現在的情形來說,女兒這樣心大,可能還是一件好事。
她們是有些怎麼牢靠的管束男人的經驗,不過那些經驗有個大前提,自家男人就在家門口一帶做事,活動範圍不大,那樣除了自己,有的是人監督他。
可想而知,對馮一平這樣滿世界跑,早上國內晚上就國外,跟五湖四海的人做生意的人來說,她們的那點經驗,還真不夠用,也不適用。
她想的有點多。
馮一平正在接的電話,是貝佐斯打來的。
也只有他這樣專註於工作,但是目前段位有沒有蓋茨那麼高的富豪,才會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對。
首先,他的財富和地位,讓他現在可以在給通訊錄的任何人打電話的時候,都可以不在乎時間。
同時,他還沒到蓋茨的地步,控制欲又強,公司的大事小情自己一把抓,目前還保證不了每餐都按時吃飯。
問的自然是馮一平投資IMDB的事。
「貝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