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篳路藍縷 第八章 重逢在陽光燦爛的日子

看到肖志傑現在這個樣子,馮一平滿心歡喜的同時,又有些想笑,這時的肖志傑哪有後來憨厚里藏著精明的樣子,十足一個痴肥少兒。

午飯前,離得最遠的同學都已經報到,52個同學,將教室擠得滿滿當當的。隔著過道,馮一平的左手邊還是坐著黃靜萍,一個留齊耳短髮、圓臉,穿著荷葉領的白襯衫、過膝黑褶裙,腳蹬一雙白涼鞋的姑娘。

馮一平不著痕迹的看了幾眼,這就是他情犢初開時傾慕的女孩子,轉瞬間,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很齷齪,那還是13歲的小姑娘啊!

稚嫩的身體里,住著成熟的靈魂,總是會有這樣的衝突。

王玉敏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就轉到學習上,講了好好學習的前景,又講了初中和小學的不同。這是她第一次當班主任,而且沒有意外的話,她將帶著這個班,一直到初中畢業,因此,這番話也是這幾天很下了些工夫,熬夜寫出來的。

接下來,她直接任命了班幹部,一個從鎮上上來的男同學被任命為班長。一個年紀明顯比班上同學大幾歲的高個子,被任命為生活委員,一個瘦高瘦高,姓唐的同學,是體育委員……和肖志傑同桌的女孩,是學習委員,馮一平知道,那是一個副校長的女兒,他這一排靠牆的女同學,溫紅,是文藝委員。

定下幹部過後,王玉敏帶著學生去寢室安頓。

提到宿舍,馮一平才想到這個問題,不禁有些牙疼,一時忘了起身。溫紅提著一個黑色旅行包站起來,馮文也抱著行李起身準備朝外走的樣子,其實身子朝後,朝溫紅的身上靠——這小子早熟,溫紅提起手裡的包,朝前一撞,撞在馮文背上,「怎麼回事?不走就讓開!」

馮文笑嘻嘻的,沒事人一樣的推馮一平,「哎,走咯,去寢室。」

馮一平這才回過神,前後兩排之間的距離很窄,人坐在那裡,後背和後排,大概還能有拳頭大的一個縫,坐在最外面的他不起身,裡面的兩個都出不去。

他連忙起身,讓到一邊,「哦,對不起。」他是對有些慍怒的溫紅說的。

等他從課桌里往外取行李的時候,聽到隔壁的黃靜萍和同桌在那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小聲說,隱約有「傻」「呆」這樣的字眼,還有撲哧的輕笑聲,他胳膊夾著行李,一臉憨厚的露出8顆牙齒,很標準的對她們「嘿嘿」一笑,倒把她們笑的不好意思。

學校右邊的那四間教室,二年級兩個班,加上一年級三班,佔三間,空出來靠後面的那間,也闢為宿舍,住著三年級的男生。

坡上的宿舍一共六大間,最左邊的兩間住全校的女生,剩下的四間,一二年級兩百多個男生就全塞在裡面。

馮一平目測了一下,一間大概也就他後來買的第一套房子大小的一半,也就四五十平米左右,裡面要塞下五、六十人,你可以想像那密度。

好在這是瓦房,很高,才顯得不那麼壓抑。床當然是兩層的大木床,寬約一米二左右吧,一層不是睡兩個,而是四個同學,一張床八個!嘖,那真的是翻個身都難,所以馮一平後來睡覺一直都很規矩,就是這三年習慣下來的。

床柱上貼著名字,他和肖志傑,以及另外兩個同學一張床,那當然沒有四個人蓋四床被子的空間。一頭兩個,兩兩搭夥,他被子鋪在床上,蓋肖志剛的被子。所以,他們後來經常在對方老婆面前開玩笑,我們十幾歲的時候,就睡一張床上,還同床共枕三年呢!

十幾歲的小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邊鋪床邊聊,「肖志傑是吧,我馮一平,富山鄉小學的。」

「哦,富山鄉,馮一平?上學期綜合競賽鎮里第三名是吧!」

馮一平說是,「我是第6名,希望小學的。」肖志傑說。

「希望小學,那是鎮里條件最好的小學了!」上鋪的一個同學趴在上面,頭從旁邊伸出來說。

肖志傑還沒說話,旁邊就有人搶答,「那是,不但硬體好,師資力量也是最好的!」

不用說,這肯定也是希望小學出來的,耳濡目染之下這些辭彙現在都能說出來。

起頭的同學就說,「是啊,聽說前年剪綵的時候,來的小汽車就好幾十輛。」

這個馮一平還是知道的,此時希望工程啟動不久,鄉里這所希望小學是全國剛建的幾所希望小學之一,前年投入使用的時候,時任團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後來的總理,也親臨現場,是剪綵人之一。

因為這是縣裡,也是省里的第一所希望小學,中央機關,加上省、市、縣三級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剪綵那天幾十輛的小轎車,確實是這個窮鄉僻壤這些年來,難得的盛況。

他邀著肖志傑,找到宿舍另一側的王昌寧,一起下去吃飯。馮一平去外公家時,經常見到王昌寧,兩家也能攀的上親,所以雖然以前沒怎麼說話,也算得上是認識。

學校食堂有三個師傅,一個是燒小灶的,負責老師食堂,只燒菜,偶爾有剩下的菜,也對學生開放,不過塊把錢的一份菜,很少有同學去買。

另外兩個負責所有的飯,好在只煮飯,不燒菜。還是土灶,燒柴火,很大的鍋。燒這樣的大鍋飯是要有技術的,很容易成夾生飯,不過,飯燒好了,味道還真不錯,特別是那黃燦燦的鍋巴,嘖嘖,真是好吃!當然了,這一般是輪不到他們的。

只有兩個窗口,好在只打飯,而且都是四兩,所以也不算慢。

這麼一會工夫,三個人已經很熟,把帶來的新鮮菜湊到一起,馮一平的是炒炸豆腐,肖志傑的是絲瓜炒蛋,王昌寧帶的是辣椒炒青豆。合在一起,倒是比平時在家裡吃的還要好。

吃完飯,說是午睡時間,但剛到一個新環境,周圍又都是新同學,都比較興奮,都在聊天,或者在校園裡,學校周邊逛著,反正今天老師也不管。

馮一平就提議,我們去河邊走走吧,那裡涼快。到了河邊,三個人赤腳踩在雪白的河灘上,很是愜意。馮一平一直覺得,這裡砂子的品質,要好於海南島大多數的沙灘。只不過要留心,河灘上間或就有一個大圓坑,裡面水很深,那是淘鐵砂留下來的。每隔幾年,總有那迷信自己水性好的人,大多是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少年,在類似的坑裡,下去後,就再也沒能起來。

他們在河邊一棵柳樹下坐下來,說老師,也說學校、班裡那個女同學最漂亮,和馮一平一樣,肖志傑也覺得黃靜萍不錯。

沒辦法,兄弟,不僅是在你鬱悶的時候,聽你傾訴的人;在你失意的時候,安慰開解你,最後給你肩膀來上一拳,說什麼都會過去的人;在你困難的時候,默默的竭盡全力幫你的人;同時,也可能會是和你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子的人。

當然,對於這個時候的他們來說,還遠說不上喜歡啊愛之類的,充其量就是看那個女孩子覺得順眼,很舒服而已,遠沒到《少年維特的煩惱》中,少年維特對夏洛蒂的程度。即使隱約覺得自己的感覺就是喜歡,父母老師一貫的教導,讓他們自覺自動的把這個念頭馬上給掐滅。只不過,在面對的時候,多少總還是會流露一些出來。

他們接著談二班,總體來說,二班女孩子的水平是要差一些,除了一個姓胡的女孩子,肖志傑認識,他希望小學的同學,能有溫紅的水平,其它的都一般。

馮一平就有些想笑,看來不管是十幾歲的男孩子,還是幾十歲的大男人,有一個話題是永恆的。

身後的這顆柳樹,他也有印象,三年後,知道自己離縣高中錄取分數線還差20多分,看到成績的時候,他應該是沮喪到絕望。

所以他從學校出來,也是在這棵樹下,呆坐了個把小時,應該和後來的仙俠小說里寫的悟道的狀態很相似,心思通明,身無外物,好像什麼也沒想,又好像什麼都想了,整個人好像進入假死狀態,周圍的一切,都不復存在,說不定在下一刻,靈魂就會脫離肉體,大圓滿,大解脫。

如果沒人打擾,如果最後不是一個過河的鄉親把他叫醒,他那天可能會在這一直坐下去,直到坐成雕像。

從懵懂中醒來的時候,他還恍恍惚惚的,以為只坐了那麼一會,一看柳樹的影子,他剛坐下的時候,應該是正午,樹蔭剛好罩住坐在樹下的他。現在柳樹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老長,他徹底坐在大太陽底下,身上熱氣騰騰,滿頭滿臉滿身的汗,而這一切,他竟然都感覺不到。

那樣的狀態,一生就只有那一次。

從知道分數的那一刻,他就懵了,父母一向希望的,他也無數次幻想過的,上高中,上大學,然後找個好工作的夢,毫不留情的破滅了!眼前霧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前景,也找不到出路。在那之後的幾天,他一直都渾渾噩噩的,脾氣也特別差,直到後來父母給他定了縣裡中專最貴的一個班,他才好一些。

此時馮一平再一次坐在這裡,想著從前,不應該說是從前的以後的事,一時頗有些感慨。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學校里傳來上課的鈴聲,馮一平拍了拍身後的柳樹,在心裡默默的說,「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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