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血劫 第1008章 秘約(三)

轉眼間已經到了冬季,但南方的氣候頗為溫和,風也只微微有些寒意,平民一襲薄衫都可忍受,就更不要說有修為在身健勇軍卒了。

一大隊人馬神色疲累,在水澤縱橫的原野上快速地行進著。

他們的衣甲襤褸,長時間激戰、逃亡所帶來的疲憊、精疲力竭,令絕大多數的將卒都憔悴不堪,甚至都已經直接影響到他們的修為,看起來像一大群乞丐拖著沉重的步伐,在白骨累累的湖澤荒野間倉皇的南逃。

誰能想像,這就是以前有海東第一強軍之稱的玄元天軍?

雍京距離雲嶺直線距離不到十萬里,倘若按照玄元天軍全盛時期,三十天也就足以趕完這個路程。

然而突圍時,玄元天軍喪失所有的浮空戰艦,高級靈騎又損失太多,又要避開魔兵的重重攔截,這一路迂迴繞行,直到三個月後,眾人才影影綽綽看到了雲嶺那高聳入雲、常年覆蓋冰雪下的山嵴。

從雍京城殺出重圍時,兵馬還有十數萬人,雖然一路上都避免跟魔兵主力決戰,也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事,但陸陸續續有一部分將卒傷重而亡,有一部分將卒開小差脫離大隊人馬,再加上一部分修為太低,跟不上大隊兵馬南撤速度的將卒以及傷卒被拋棄外,最終僅剩不到八萬人走到雲嶺腳下。

在大隊人馬的中央,有幾十輛車駕緩緩前行——誰能想像這些車輦曾經都是天階或道階法寶,怎麼也要用蛟龍、青鸞一級的靈獸、靈禽拖拽著在空中穿行,才能體現出來皇族的威嚴來,今天這些車輦絕大多數都殘破不堪,也僅僅湊出二三百頭黑狻獸拖拽著,勉強保持跟上大隊兵馬的行進速度不掉隊。

而玄元天軍里曾不可一世的鐵狻精騎,作為太上天尊的侍衛親兵,將卒最盛時編有十萬兵馬,而這時候僅剩不到一萬殘騎簇擁著數十輛車駕南下,而這一萬殘騎中,黑狻騎、赤狻騎這樣的靈騎所剩都僅有三千匹,其他人都只能用黑狡馬這些低級靈騎代替腳力。

不過,就算鐵狻精騎僅剩下一萬人,但也絕不容任何人小窺。

畢竟這一萬殘騎里,有四千人擁有明竅境以上的修為,而其他將卒也差不多都擁有辟靈境後期、巔峰修為。

此外南逃的其他五萬人馬,在行進途中編為左右驍衛軍,最普通的將卒也擁有辟靈境以上的修為,明竅境以上的精英將領也有四五千人。

也差不多是雍京宗閥最後的精英子弟都集中於此了。

行進中,一輛被青色霧靄籠罩的車輦,這時候被一雙枯瘦的手抹開尺許大小的空洞,露出一張病容難掩的枯瘦老臉出來,眼瞳掃視著左右狼狽不堪的將卒,心裡多少有些寬慰,將這部人馬帶到安澤城,跟南路兵馬會合,玄元上殿及秦氏,多少還有些東山再起的本錢。

這時候一名中年文士騎乘著一頭青獅靠了過來,貼心地問道:「陛下可有吩咐。」

秦世民從車駕中露出一半消瘦的臉龐,指著遠處那巍峨的高山道:「快要到安澤城了,前面攔路的魔兵不少,秦冉那裡可有妥當安排?」

那文士頓首道:「殿下傳訊過來倒沒有說具體的用兵方略,但殿下定會想出萬全之策,接陛下進城——還請陛下寬心。」

秦世民臉上毫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哼了一聲道:「秦冉若真要能讓我寬心,在被困雍京之時,就應該發兵來援,雍京也就未必會陷落——這次若非山河你與嘉年、無歡用命,怕是我等早就被黑炎老魔煉成天魔血丹了。」

鳩山河把頭一低,說道:「殿下有殿下的難處——那種情勢下,南路軍那麼多的將領,未必都是殿下能指揮得動的,陛下此時還是莫要再勞神了。等進入安澤城,帝君養好身體,還要帶著我等光復崇國疆土,重整玄元上殿輝煌。」

重整玄元上殿輝煌?

秦世民心中重重地一嘆,心想這談何容易!

說話間,鳩山河神色一振,笑著道:「帝君,前方千里處有萬餘靈禽正鋪天蓋地飛來,想必是殿下的控鶴軍出安澤城來接應我們了。」

秦世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坐回到車裡再沒有說什麼。

鳩山河一回頭,與受傷嚴重、坐在後面那輛伏龍戰車裡的姬嘉年、季無歡相視一笑。

雍京殘兵終於和安澤城派來接應的戰禽精銳控鶴軍會合到一起,從左右兩路包抄過來的數萬魔騎,看控鶴軍戰力極盛,不敢強行衝殺上來,只能在入夜時,看到雍京殘兵進入安澤城附近的人族防線里。

目前南黎兩三千萬的宗閥世族子弟,都逃入雲嶺深處建立城塞防壘、重立宗門,再加上南逃到雲嶺之中的四五億凡民,成為南黎僅存的最後一點實力,也是帝國南部人族僅存的最後一點元氣。

南黎防衛軍也一度崩潰,是逃入雲嶺之中後,才在天南國的扶持跟強行鎮壓下,重新整編成軍,但目前也主要防守雲嶺深處的大小要隘。

而在雲嶺北麓,一路兵馬是天南國派出的一百萬鐵甲精銳,此時駐紮在西面一萬里之外的安陽城,守住黎西大峽谷的北口,另一路兵馬就是烈王秦冉所率的南路軍,峙守明月峽的北口。

從明月峽往南,是雲嶺深處最大的一座盆地梅州。

崇國在雲嶺深處就只設了三個郡,其中梅州郡在魔劫之前就擁有上億人口,這時隨著大量的難民逃入,人口已經超過兩億五千萬,安澤城是梅州郡的北部門戶,只要守住安澤城,玄元上殿才有一些休生養息的機會。

看到安澤城兩側高逾萬丈的雄山峻岭,看著以安澤城為核心,在明月峽北口三四百里方圓,大小城壘將近百數,又大體都有防禦法陣環護,鳩山河甚至還有覺察到在安澤城東北方向的深嶺之中,一座萬餘畝大小的懸湖被築壩攔截出來,一旦大規模魔兵在安澤城前聚集,懸湖大壩被轟開,看嶺山谷壑的走勢,數以億鈞的湖水將直接傾泄到安澤城前數百里方圓的土地上……

鳩山河與季無雙、姬嘉年對望一眼,心想要沒有算謀,僅僅是強攻防禦體系如此防備的安澤城,不知道要死上多少魔兵魔將,才能最終將安澤城攻下來,但現在他們已經來到了安澤城,即將掌握安澤城的一部分防禦,有朱溫的配合之下,潰退也就指日可待了。

雍京兵馬大部分都被留在北面的城壘里進行休整,僅有一萬人馬不到的鐵狻精騎作為侍衛親兵,護送眾人的車駕進入安澤城中。

然而進入內城之前,鐵狻精騎又被安排去東城的大營休整,僅有千餘赤甲衛得以進入內城。

畢竟進入安澤城已經是絕對安全,沒有誰能再威脅到帝君的安危,內城只有兩三里方圓,是整個雲嶺中段防禦體系的核心所在,大小衙門林立,沒有駐兵的地方,千餘赤甲衛進入內城,也只是體現秦世民君臨雲嶺的最後威嚴而已。

車馬轔轔,沿著安澤城的青石板路緩緩前行,車輦之中的秦世民心中卻已經有著壓制不住的怒氣在翻騰著。

他們都已經進入內城,秦冉與南路軍的將帥竟然都還沒有出來迎接,竟然還都站在議事大殿前的廣場上等候著他們,還有半點將他這個父帝放在眼裡的樣子?

而嵇元烹這些南路軍將臣們,他們又是什麼心思,也不將他這個帝君放在眼裡嗎?又或者說是受秦冉所迫,秦冉不出城相迎,他們暫時也不便有所逾越?

鳩山河、季無雙、姬嘉年以及其他隨秦世民進入內城的真君以及擁有道胎境修為的百餘雍京將臣們,這時候都能隱隱約約感受到議事大殿前殺氣暗伏。

對此,他們沒有覺得有什麼意外,也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只將這一切視為烈王秦冉給帝君的下馬威,他們也不以為烈王秦冉會輕易將南路軍的軍政大權交出來。

他們甚至都想著進入安澤城,就建議帝君冊封烈王秦冉為儲君,總領崇國所剩餘的精銳兵馬、統攬御魔諸事,以解決他們父子間的矛盾跟對峙,不至於使雍京最後這點殘餘戰力分崩離析。

也唯有如此,下一步才有可能將南黎防衛軍納入治下。

當然,他們也不會認為烈王秦冉會亂來,畢竟北面正徐徐南下的八百魔兵魔將,是安澤城當前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威脅,烈王又不是毛頭小子,不會亂來,但之前沒有撈到帝位,這時候不願意交權也是肯定的,一切都要帝君與烈王父子怎麼樣妥協了。

鳩山河、姬嘉年、季無歡心裡則是暗樂,他們知道唯有秦世民與秦冉矛盾越深、越激烈,他們才越有作為。

他們甚至都擔心秦冉太顧大局,直接將兵權交出來,與秦世民父子關係融洽,他們反倒難有什麼作為了。

……

所有天位境以下的將臣,都被烈王以大殿擁擠名義留在殿外等候,僅僅迎接帝君秦世民以及季無歡、鳩山河、姬嘉年等十二位天位真君進入大殿入座。

大殿之中,除了南黎柱國將軍朱溫及南黎宗閥的兩名天位真君外,其他十五位天位真君,自嵇元烹以下,都是這些年追隨烈王秦冉南征北戰的南路軍將臣。

秦世民坐到中央主案之後,見烈王秦冉與眾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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