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6章 活無常

只見太清堂四人組正齊刷刷的坐在大白石頭獅子下,一副百無聊賴的表情,除了陸恆川,每個人手裡都還抱著一個保溫杯,凍的鼻子尖兒都紅了。

「你們這是幹啥?」我說道:「缺碗不?要不我回城隍廟給你們拿幾個擺上,死魚眼唱蓮花落,估計你們蹲幾天,比我的香火錢都能賺得多。」

「千樹哥哥千樹哥哥,你可算是回來咯!」阿瑣一看我從哪個拐角出來,這叫一個激動,趕忙抱著保溫杯迎了上來:「約會么子樣?」

「約毛線。」我一把將她的保溫杯搶過來喝了一口:「你們幾個是在家燒的?」

「您是咱們十里鋪子城隍廟的表率,您出來吹風,我們當然也要緊隨其後了!」唐本初湊上來,特別新鮮地問道:「咋樣啊師父,一切順利嗎?我們這是給您加油鼓勁兒來了。」

王德光也湊了上來:「老闆,有啥進展沒有?」

有屁的進展,我回頭一瞅,好么,汪逢春家樓頂高,這裡一看,上面的情形一覽無遺,合著這是四個燈泡,在這裡照耀了挺長時間了。

「你們無聊不無聊?」我色厲內荏的瞪了他們一眼,就信步回十里鋪子了——真特么冷,腳底下都給僵了,可是說不出為什麼,讓冷風這麼一吹,居然還挺神清氣爽的。

不得不承認,我今天的心情竟然特別好。

看來,人確實應該多晒晒月光。

「你瞅見沒有?」唐本初低聲說道:「恐怕不順利,我師父沒有笑模樣!」

「你懂啥,」王德光裝成很有經驗的樣子:「我看,是老闆深藏不露,喜怒不形於色,照著老闆的本事,肯定有了很大的進展,就是不好意思說。」

「野豬的皮那麼厚,怎麼會不好意思說?」陸恆川則說道:「八成是惱羞成怒,急了眼——他每次失敗,都氣急敗壞。」

你才氣急敗壞,你們全家都氣急敗壞。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

我低頭看著手上的死人記——她說留下一個標記,這對她來說,是個什麼意義?真跟打上自己的烙印一樣,是來宣誓主權的?

嘿嘿嘿。

不過,有點奇怪,她的意思,是說自己並沒有跟九里坡勾結,之前之所以看我不順眼,是覺得我佔了這個地界,難不成,我還誤會九里坡城隍了?

可他確實也沒少干給老子穿小鞋的事兒,老子絕不可能恨錯了他。

再想起了她的來歷,我這心裡就更沒譜了。

明明是魂飛魄散,怎麼倒是成了煞了?而且怎麼就那麼巧,比我還先一步,上了我的地界十里鋪子?這裡面,肯定還有點我不知道的貓膩。

她肯定不是自己回來的——到底是誰把她給弄回來的?又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不出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關心則亂。越是在意的,反倒是越容易理不清楚。

等回到了十里鋪子,黑痣皂隸正在供桌邊上吃香火,一瞅我來了,趕緊恭恭敬敬的迎了出來:「城隍爺您遛彎兒回來了?」

說著,特別殷勤的還把我外套給接過去了。

我點了點頭,讓他把生死文書給拿來。

黑痣皂隸趕忙就把文書給我攤開了鋪平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您要查誰?小的效勞。」

「蕪菁,」我說道:「兩個都是草字頭的,姓陸,陸蕪菁。」

黑痣皂隸「哎」了一聲,仔仔細細的就給我又找了一遍,有點犯難地說道:「城隍爺,這個死人的名字是您打哪裡給聽來的?咱們十里鋪子,沒有這麼號死人啊!」

「沒有?」我又問道:「那你說說,為什麼她是這裡的死人,卻沒名字?」

「這原因就多了,」黑痣皂隸認真地說道:「好比說這個死人的籍貫,是在外地的,不過是旅居咱們本地,那其實他還得是原來的城隍爺管,在您這就是一個過客,要是沒犯什麼大事兒,當然不歸您管了,退一步說,就算真的在咱們十里鋪子犯事兒了,那您也得引一個通牒,送到他們原來的城隍那裡,才能經管。」

好傢夥,跟派出所的戶籍制度差不離啊?

「那你就幫我打聽打聽,」我接著說道:「祖籍縣城郊區的陸蕪菁,現如今歸哪個城隍廟管。」

黑痣皂隸答應了一聲,我一尋思,又交給了他一些香火禮物,讓他打聽的時候便利點,黑痣皂隸是個行動派,帶著禮物行色匆匆的就出去了。

煞可不是什麼一般的東西,平白無故,不是誰都能變成煞的。

裡面肯定有誰順水推舟,幹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眼瞅著到了後半夜,這一陣一直又沒怎麼好好休息,我就鑽到床上睡覺了。

這一夜腦子裡跟跑馬燈似得,走走停停做了許多的夢,夢見了小時候的綠樹,夢見了米其林家的後廚房,還夢見了那個好看的背影,我好像還是個少年,又好像已經長大了,一路一個勁兒的追,可那個背影實在太輕盈,我實在是追不上。

「你等會兒我!等會兒我!」

「我為什麼要等你,你是我的誰?」

「我是……」

「爸爸!爸爸!」夢還沒做完,就覺得有人抓住了自己篩芝麻似得搖,猛地睜開了眼,看見了茂森。

「你個不孝子,一大清早的嚷什麼?」我睡眼惺忪,很不高興:「不知道睡得少要短命嗎?」

「不是,爸爸,這會兒已經十點了,您看看錶。」說著,茂森把手腕伸過來:「瞅見沒?」

茂森這小子看來過的挺好,這個手錶一看也挺貴的。

我只好揉著眼睛坐起來,往外頭一瞅,確實,這天瓦藍瓦藍的,陽光曬屁股了。

我想起來了上次在醫院裡面遇上了茂森,茂森就好像有啥話跟我說似得,就問他:「對了,你上次說有個事兒,是什麼事兒?」

「還能是誰,小茂,茂林啊!」茂森連忙說道:「這一陣子,你知道茂林在幹啥不?」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答道:「干我屁事。」

自打三腳鳥被封起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在大城隍廟當售貨員呢!」茂森嘿嘿一笑:「想不到吧?上次我就覺得,這個茂森如今混成這個卵樣,說出來要讓爸爸高興高興,可是爸爸這邊的事情實在是太忙了,我就沒來得及說,這不是,好不容易等到了爸爸有空,可不就趕緊來跟爸爸講講,看他是不是活該!」

售貨員?

我一下從惺忪之中清醒了過來,這城隍廟要是大,香客多,當然是有人在廟門口給香客提供方便,賣香賣黃紙了,可是這一般是來做義工的中年婦女們來做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可能幹起這個來了?

再說了,一般你干這個都不給你多少工錢,最多廟裡留你吃飯,人都得賺錢活著,更別說小茂那種瀟洒慣了的了,這特么實在有點難以想像啊!

於是我就問茂森:「小茂在哪個城隍廟賣黃紙?」

「就在縣城最大的那個城隍廟,」茂森得意洋洋:「這叫啥,這叫報應啊!叫他以前裝逼,現在可不被雷劈了?」

「那你跟我說說,」我問道:「他怎麼會混到這個地步的?」

「這就更有意思了,」茂森忙說道:「我打聽出來,鬧半天,他是捐軀到了城隍廟,做活無常了!」

你娘,小茂當了活無常?這特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就讓茂森從頭開始給我講講,小茂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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